平瑞宮中,一眾蘇門山弟子已然各自回屋歇息,受傷的弟子也妥善地安置好了,獨陸君陳坐在長階上,端著手中古樸的長劍若有所思。
這一劫雖說挨過來了,但下一次呢?無盡若狠下心,要拉這六界下地獄,他們這些人的下場又會如何?
方才出來前,他遇見了楚長曦。
師徒二人久違地坐在一起喝了杯熱茶,經年種種,曆曆在目。
楚長曦看到他離開泰和殿的臉色就曉得他什麼都知道了,東華上神的事說來司幽也是不久前才同他透露的。
自己養了數十年的徒弟,原是四靈中的蒼龍上神,他也恍惚了好幾日才接受這個事實。
楚長曦同他說起陸家和當年編造的謊言時,他一直都很平靜。
無措是有的,但並不怨恨。
就像幽荼帝君說的,陸家,一直待他很好。
出身名門望族的小公子,確實比垂危病重,無家可歸的孩子要少吃許多苦頭。
與陵光上神那三世比起來,可算是不錯的運氣了。
隻是覺得悵然若失,有些茫然……
事實上,陵光上神同他說敖洵不是東華上神轉世,他才是的時候,好像也並沒有想象中那麼訝異。
隻不過是,啊,原來如此,這樣的念頭。
他不太信,但也沒什麼可反駁的,除了那段被敖洵帶走的記憶,就沒什麼可爭論的了。
他怕自己想不起,更怕自己想起。
一旦想起,這世上是不是就再也沒有陸君陳這個人了?
想到這,他苦笑了下,正欲起身回去,突然瞥見台階下擺著一隻三層食盒。
他分明記得方才自己坐下的時候,此處還是空蕩蕩一片。
四下昏暗,隻有石階旁點著兩盞石燈籠,蕭蕭風起,透著詭異。
他走過去,將食盒揭開,第一層放著兩包小糕點,是他喜愛的口味。
第二層放著幾瓶藥,外敷內服的都有。
第三層施了法術,他打開後,一道流光陡然竄出,落在他腳邊,變成了一把劍。
是他落在玄冥宮的那把佩劍。
他登時麵色一沉,銳利的目光掃過四周的陰暗。
“出來!”
沉寂片刻,掩目的法術被驅散,石燈照亮了一身漆黑的人,能收斂氣息的鬥篷,遮住了他半張臉,須得抬起頭來,陸君陳才能看清那張臉。
“昆侖山還不夠,你竟追到朝雲城來了?你到底有何圖謀!”陸君陳麵色陰鷙,一腳將食盒踹開。
執明靜默須臾,道:“我想……來看看你的傷。”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很輕,卻是令陸君陳隻想發笑。
“少在這貓哭耗子假慈悲!我這一身的傷都是拜誰所賜!”他也懶得廢話,當即拔出劍刺了過去!
刹那血花飛濺,泰逢之利,足以開天。
他雖沒有刺中要害,但其左肩當場被捅了個對穿。
執明蹙了蹙眉,悶哼了聲。
陸君陳吃了一驚,將劍抽回。
血汩汩地淌出來,滴在地上,也不見他止血。
“為何不躲?”陸君陳狐疑地盯著他,方才那一招,是他怒上心頭倉促為之,要躲開簡直輕而易舉。
可眼前的人偏偏硬生生地受了。
執明堪堪穩住身子,像是收起了一聲銳刺的困獸,捂著肩上的口子,咬了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