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安然著地,卻發現自己手腳無力,根本不能自若施展輕功,兩人重重跌落在地。
地麵的傾斜使得兩人朝矮的那方翻滾,擔心傷到楚悠悠的周逐明很想用力揪住她,也想自己能停下來。
但始終再無力氣做任何改變,隻能聽天由命。
順著越來越低的地勢擁身翻滾數周至草叢中,壓在下麵的楚悠悠後腦勺狠狠撞在石頭上。
幽然睜開眼睛看眼周逐明,輕呢聲“東方宸”,她旋即無力閉上眼睛雙臂垂落。
看到這幕的周逐明胸口緊收,掙紮著將顫抖的食指伸至她鼻尖,氣息薄弱到幾乎沒有,嚇得全身冷汗淋漓。
手腳並用的站起,他沙啞的呼喊立即引來宮內的宮娥太監。
從未想過自己會讓心愛的女人跳樓而死,周逐明麵無血色失魂落魄,沉默良久後才道:
“宣太醫,並派宋果前去找東方宸來,快!”
一時間,晉國皇宮內明燈四閃,慌忙不已。
頹然坐在楚悠悠身邊,醉意全消的周逐明虎目無神瞬間憔悴,似僧入定。
楚悠悠的舉動,無疑給他了有生以來的最大打擊——
她寧願死也不願意委身於我,真是我錯了麼?
光明磊落豪氣萬千的我,什麼時候心胸變得如此狹隘?
默默看著趕來的太醫圍在楚悠悠身旁看看這瞧瞧那,他仿佛坐在冰天雪地的酷寒之地。
刺骨的寒冷,讓他看清楚自己剛剛在攬月台上的行徑是何等悲哀。
枉我周逐明從來都自認為瀟灑不羈,現在卻對個毫無反抗能力的弱女子動強企圖占有她,簡直令人不齒!
單單從這點來說,我如何和她心目中的東方宸相比?
就在太醫們紛紛對周逐明搖頭說明楚悠悠的情況時,一道白影飛也似的飄近。
後麵還有三道灰影,正是心急火燎趕來的東方宸,雙影和冷峰。
止住步伐的東方宸看到楚悠悠躺在草地中,明黃龍袍和她蒼白臉頰形成鮮明對比。
按住胸口的他如遭雷擊,踉踉蹌蹌走至她身邊淒然跪下。
抬手拂過她的臉,揭開龍袍欲摟她入懷的東方宸瞟到旁邊滿麵頹色的周逐明,怒從中來,衝過去揚拳揮上他的臉頰吼道:
“周逐明,你……”
想起他畢竟對自己有過幫助,東方宸克製住自己急促的呼吸,收回鐵般堅硬的拳頭,轉身抱起楚悠悠一字一頓道:
“周逐明,你可以選擇現在殺了我,也可以選擇揮師東進攻打魏國報仇,但現在,我必須帶她走!”
隨宋果進來的侍衛,聽到他的話都握緊手中刀柄,隻待周逐明令下就群起圍攻。
而雙影和冷峰亦應敵準備,成三角之勢將東方宸圍在中間以防萬一。
情勢一觸即發,垂目無神的周逐明艱難站起沙啞道:
“放他們走。”
剛才那群太醫嘰嘰喳喳,稟明楚悠悠傷勢如何。
雖然周逐明自始至終沒有發言沒有表情,但並不代表他沒聽到,資曆最老的那個太醫如此推測:
頭部受到重創,即便能活命恐怕……恐怕也有很大可能成為癡人。
如若冰雪聰明善解人意的她從此癡呆,那就是自己親手毀了世間最動人的女子!
這種嚴重到幾乎要摧毀他的罪惡感洶湧如潮,讓周逐明心如死灰。
目送幾人身影慢慢離去,攙扶宮人而立的他心酸又心痛——
成全所愛之人的選擇,這也許才是我本來該做卻沒做的。
悠悠,原諒我之前隻願善良純淨的你能堅強活下來,與東方宸最終找到幸福。
悠悠,對不起,再見……
***
九個月之後,魏國,楚州,悔思穀。
又是一年寒冬,不過卻沒了去年綿延不絕的飛雪,反而隔三岔五的有溫暖何須的陽光。
太陽衝破雲霧阻擋揮灑金光,璀璨光芒照耀在悔思穀幾幢木屋前麵的草地上,淡淡枯草味道繚繞。
一位五官絕美的女子裹衣坐在藤椅上,發比墨玉眉似翠羽,膚如凝脂櫻唇嬌柔,隻是她的雙眼卻呆滯無神。
整個人,凝滯得如同白玉娃娃。
藤椅邊,虎頭虎腦身著黑色厚棉襖的小男孩正在搖頭晃腦的念著李商隱的詩,一句句,一首首,聲音朗朗: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念到這首《錦瑟》,男孩忽然合起書,抬起晶亮黑眸看向身旁美得驚心動魄,卻毫無生氣的女子,道:
“悠悠姐姐,小宸哥哥說你很喜歡李義山的詩,所以叫我經常就讀給你聽。
可是都好久了,你卻一點反應也沒,哎。”
原來,晉國皇宮那夜之後,楚悠悠的確大難不死。
隻是卻也和那個老太醫說的接近,醒來後就呆滯得如同木偶娃娃,雙目無神。像個剛出繈褓的嬰兒似的需要人喂著吃飯喝水,而且她也不會說話,每天隻是呆呆坐著,好像靈魂被走唯獨剩下軀殼之人,再也不是從前那個言笑晏晏聰慧秀敏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