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的角度來說,這些都說得過去,畢竟他待我的確很好,可於我而言呢?
我的能做到麻木不仁的交出自己的身體麼?
想到這,一種莫名巨大的害怕之感在體內遊走,猶如一條冰冷小蛇似的噝噝吐著信子點點啃噬四肢百骸。
惡心惶恐鋪天蓋地的席卷,好像場暴風似的吹得細風扶弱柳的她不覺往後倒退幾步。
眼前的男人儼然已不是日日相對數月的周逐明,而是頭試圖征服和吞噬自己的洪水猛獸。
然而,即算是洪水猛獸又能怎麼樣呢?
他早已履行對自己的承諾,現在隻不過是在索取自己所許下的他應得之物。
況且,如若他不首肯,勢單力薄的我如何能將羊皮卷交給不知所蹤的東方宸?
世人常說好死不如賴活著,當年師傅也一再告誡我和佑哥哥必須頑強,麵對世間所有愛恨紛擾。
我曾以為自己真能做到,到頭來卻發現那不過是種虛幻。
當最害怕最無助的時候來臨,什麼頑強什麼瀟灑都變得單薄,單薄得如同張紙,一戳就破。
悲歡離合總無情,而我,就猶如一葉無根浮萍,在這無情之中飄來蕩去。
離開東方宸是情非得已,如今我更是進退維穀百般為難,哎。
前去魏國的路上,我曾覺得這浩瀚世間從此之後唯有自己能給自己安慰。
想不到命運卻讓我和他相遇,相親相愛卻不能相守至曾經期許無數遍的白頭,早已和他融為一體的我還是我麼?
不如歸去,不如歸去化作一縷清風入君懷,從此兩不相離……
***
“好,悠悠答應皇上,在見過他之後接受皇後冊封,日子就由皇上看著來定吧。
悠悠忽覺傷口隱痛,想回房小憩,恕不恭送皇上。”
淡到不能再淡的言辭從朱唇邊溢出,麵容平靜無波嘴角微揚似笑的楚悠悠福禮後離去。
嫋娜秀美的雪白背影在澄明陽光裏消失,就像冬日皚皚積雪,白得驚心動魄卻最終了無痕跡。
拒絕,驚慌,平靜……
楚悠悠不同神情的容顏浮動在目送她遠去的周逐明腦海,負手而立的他不由發出一聲滿意的喟歎。
雖然讓她和東方宸見麵絕非我所樂意,不過能讓她最終平靜下來接受冊封也算值得。
從未對某個女人如此用心的我,何嚐不希望和和美美的與她共到白頭呢?
柳眉深顰也好,笑容淺淡也罷,甚至淡漠疏離這些我都不介意,隻要她能留在我身邊。
拍掌喚來宮人,心滿意足的周逐明吩咐下去尋找東方宸的同時也叫人著手準備的冊封大典。
這天,他實在等得太久了。
幾日後,靜心等待的楚悠悠終於在三月十七晚從周逐明那得到答複:
東方宸已找到,明日即會有人帶她出宮和他相見;
三月十九乃整月僅有的吉日,因此定在後日舉行冊封大典!
夜色深沉,美輪美奐金碧輝煌的驚鴻殿裏四處靜悄悄的。
紫金色焚香爐內飄出縷縷輕煙,安息香的味道在楚悠悠鼻尖飄來蕩去,卻怎麼也安不了她的神。
三月十八相見,三月十九即冊封……
盡管忙於國事而速速離去,周逐明給這種安排編排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可冰雪聰明如她,又怎會不知是他的迫不及待和患得患失在作祟呢?
也許他真是等得太久了,而我亦等得太久。
既然如此,就讓一切痛痛快快的來吧,該麵對的總歸要麵對,不是麼?
宿命的糾葛無人能逃,隻不過這糾葛有時候彌足珍貴,如同我和東方宸,而有時卻是黑暗恐懼的,如同我和周逐明。
輕聲喚來宮女準備什物寬衣沐浴,楚悠悠扔下手中書本走至銅鏡前執起檀木梳慢慢順著自己黑若墨玉的青絲。
凝脂玉手靈巧遊走在錦緞般的發絲上,她驀然望著銅鏡中的自己,既熟悉又陌生。
微啟灼灼櫻唇,她喃喃自語:
東方宸,明日之後真的再無機會見麵,深宮如海,沒有你在我身邊,如何繼續得下去?
不過隻要你能好好活下去,那我也算在另外一處藍天下自由自在的活著。
我們彼此早已將彼此融入對方魂魄的深處,不是麼?
***
次日清晨,楚悠悠乘坐周逐明特意安排的華麗八抬大轎逶迤出宮。
隨同護送的,不僅有沉穩老道的宋果宋強,其餘人亦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高手。
華服加身,美人髻上斜插的銀簪和耳畔明珠搖搖晃晃,端然而坐的楚悠悠玉麵木然,卻依然風華絕代,傾國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