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周逐明又會想要什麼呢?
還有,他著重強調“也許”二字,究竟是想看看我開出什麼條件,還是晉國內部有我不知道的事在悄悄發生?
要知道南安王從來都是說一不二,據傳很少說模棱兩可的話。
敏銳覺察到這點的東方宸不動聲色,薄唇揚起淺笑,優雅從容的撫掌:
“南安王是個爽快人,朕喜歡和你這樣的人打交道。話既已說到這份上,朕也就不勉強提議,南安王,直說吧,你想要得到什麼?隻要朕能辦到,必定奉上。”
微厚雙唇緊抿,周逐明低頭凝視金盞。
其實,他之所以會如此提議,是因無法確定眼下的自己還有能力辦成此事。
可聽到東方宸擲地有聲的回答,久久凝望流動著暖黃色澤的酒水,他竟然在酒水中看到一張傾國傾城的臉——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讓人無限仰慕。
無暇考慮自己這心思是否正常,他低沉道:
“小王……第一次在西京見到皇後就驚為天人,如若小王同意和皇上合作,條件是希望皇上將她送給我,皇上……答應麼?”
***
正輕抿著酒的東方宸,因為他這句手臂立即僵硬,俊臉瞬間凝為冷霜。
莫名其妙的,他記起小恒在很久前,也說過這樣的話。
當時他還抱著看好戲的神情,緘口不言,想知道身份神秘的皇後究竟會如何應付。
事隔多月,再度有人說出這等話時,他隻覺得怒氣橫生胸口窒息。
天下可舍,她卻不能棄!
啪的一聲將金盞重重放在桌麵,他冷冽道:
“常聞晉國南安王光明磊落,但從近日所作所為,朕不得不對那些傳聞深表懷疑。
不追究你當日在客棧下藥一事,已是朕的退步,如今你卻開口,想要朕的皇後!
朕要請問南安王,這就是你合作的誠意嗎?
且不說朕斷然不會將皇後送出,退一萬步說,就算朕答應,名義上是你王妹的她,怎麼可能留在你的南安王府?”
像是一場夢被凜然打斷,周逐明從酒杯中的美妙幻影驚醒。
隻是那抹倩影像在心頭紮根了似的,令他再也難以忽視。
並沒因為東方宸的質問而動怒,他毫無懼色迎上對方幽不可測的眼眸:
“假如皇上願將她送給小王,小王誓死為皇上爭取安內的時間,更能答應皇上兩國永修盟約,不見兵戎。
同時,小王更能答應皇上,必定給她無憂無慮的生活,而不需要像現在這樣顛簸勞累,甚至……傷身傷心。”
盡管周逐明句句發自肺腑,並無譏諷嘲笑之意,但他的這些話卻讓東方宸如鯁在喉,頓覺悲涼。
他這麼說的意思,是暗示悠悠呆在我身邊就會傷身傷心麼?
相識數月,我的確從沒有給過她什麼,連她最想要的也不能給。
忍住翻滾的愴然,他雙手捏拳,冷麵如玉:
“周逐明,收起你的癡心妄想,朕不可能將皇後作為條件和你交換。
她是人,不是可以隨意送來送去的禮物!
假如朕將她送出換來江山百年安定,朕也許對得起列祖列宗,但對不起她和自己。
南安王如果不能自拔,朕不介意你衝冠一怒為紅顏,揮師東進,屆時你我沙場相見!
今晚談話到此為止,朕明日搬進貴國皇上為朕準備的驛館,不再叨擾,告辭!”
眼看寶藍色身影拂袖而去消失在逶迤長廊中,周逐明呆坐良久。
從來好像曠野蒼狼的他不禁輕問自己:
難道……真是王妃位置空得太久了麼?
***
初秋清晨,薄霧輕籠。
晉都在淡淡晨曦中開始一天的熱鬧,街道上行人如織,朦朧笑意預示著一天的美好。
叫賣聲交談聲此起彼伏,熙熙攘攘的真切中有著令人舒心的親切。
因為昨夜不愉快,東方宸根本不願再與周逐明見麵,留下簡短信箋說搬去驛館,帶著依舊還在睡夢中的楚悠悠離開南安王府。
鬧市裏慢慢前行,滴滴答答的馬蹄聲被外麵的聲音淹沒。
東方宸一手握住楚悠悠的手,另一手掀開窗簾觀看街景。
落寞的笑容浮現在東方宸的嘴角,宛若綻開在夜晚的罌粟,帶著讓人噬魂消骨的孤寂。
眼前拂過楚悠悠的如花笑顏,他記起那次出宮去天牢她在馬車中的欣喜。
悠悠,你最喜歡這自由自在的生活,對麼?
恍恍惚惚中,東方宸陡然有種拋下一切,駕著這輛馬車,帶著心愛之人遠走高飛隱居避世的衝動。
在美麗寧靜的桃花源裏,春聽細雨,夏賞淡荷,秋沐明月,冬看飄雪,琴棋書畫茶香入鼻,相依相偎海枯石爛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