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住片刻,她急急道:
“悠悠怎麼會諷刺佑哥哥呢?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不論什麼時候,我都希望你幸福啊。佑哥哥,我知道你是在生我的氣,因為我未能殺掉東方宸。可是,佑哥哥你聽我說……”
“聽你說什麼?聽你說……你已經背叛丟棄我,聽你說……你要和東方宸一直相好下去,置複國大計於不顧?除開這些,悠悠,你還有什麼別的解釋嗎?”
像是被戳到痛處,封希佑的良好修養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狂躁和恨念。
忿然起身,他跨步過去握住楚悠悠的細肩,不住搖晃。
燃燒著怒火和恨意的眸子直直盯住她的美目,像是有意讓她看清楚自己內心此刻正澎湃的高吼。
被他搖得頭暈的楚悠悠抬手摸摸額頭,啞口無言很久。
佑哥哥的話讓我無從反駁,不是嗎?
深深呼吸幾口,她哀婉道:
“佑哥哥,冤冤相報何時了?當年滅楚國的是東方朔,如今他已作古,為何……”
“閉嘴!這是你該說的話嗎?我很有興趣知道,你如此不舍東方宸,究竟是鬼迷心竅,還是因你已經懷上他的骨肉?”
甩手低吼,封希佑的臉色異常難堪,陰沉得像是暴雨即將來臨的烏雲十分。
吼聲在四麵封閉的密室中盤旋低回,震得楚悠悠兩耳灼痛。
清澈雙眸裏慢慢卷上錯綜複雜的淒迷,封希佑近在眼前的臉變得模糊,意識裏僅剩下他剛才叫囂而出的最後幾個字。
懷上他的骨肉?
佑哥哥的意思,是我腹中已不知不覺中在孕育東方宸的血脈嗎?
天性驅使著她緩緩抬手摸上依然平坦的腹部,喜悅和苦澀夾雜著鋪天蓋地的咆哮而來。
眼角晶瑩淚花映著燈火,暈染出橘黃顏色,一半明媚,一半憂傷。
最近疲於趕路,以及找尋到底什麼是桃花血,雖然經常覺得疲憊不堪,但她很直接把倦怠歸於勞累和憂心,從未想過自己腹中竟然會多出條小生命——
這條小生命,是東方宸夢寐以求的延續,不是麼?
如若他在,會不會特別高興?
優美的唇角噙著幾許柔情,楚悠悠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而忘記自己深處何境。
奇妙的欣喜像涓涓細流在四肢蜿蜒,她第一次體會到一種初為人母的激動。
生命中像是忽然多了點難以割舍的惦念和責任,心地本來就柔軟的她陡然生出強烈的保護欲。
孩子,我的孩子,我和東方宸的孩子……
這是上天對我們的恩賜麼?
可惜現在時局不安,步步驚險。
想到這,她一個激靈,迅速從內心編織的五彩夢幻中醒來。
用片刻時間調整思緒理清紛繁,雙瞳晶瑩如石的她認真凝視白衣勝雪卻不再蕭遠淡泊的佑哥哥。
因為腹中和自己貼心貼肺的孩子,她鼓起勇氣道:
“佑哥哥,知道我一直以來想要的是什麼嗎?是種溫暖,郎情妾意的溫暖,相知相守的溫暖,惺惺相惜的溫暖。”
“很長一段時間裏,你曾給我過類似此種的溫暖,因為我們彼此相依為命。可惜,你卻始終不了解我心底這些想法,為此……”
“哈哈……”
不辨喜怒的張狂冷笑在密室裏飄蕩,微微仰頭的封希佑仰頭捏拳。
如墨般的發絲在白衣上散開,一黑一白的對比刺目驚心。
眸子裏有層淡淡的血色漫卷開來,他冷哼道:
“如此說來,東方宸比我更了解你嗎?
郎情妾意?悠悠,千萬不要告訴我東方宸能給你郎情妾意的溫暖。
如果他能,就該為了你放棄皇位,而不是繼續擔當九五之尊,後宮妃嬪無數。
這麼多年,佑哥哥對你如何,難道你當真一點都不知道?
悠悠,我愛你,我想重建複興楚國,全部是因為我想送給你萬裏錦繡河山!
因為我覺得,這是身為楚國公主,你最想要的禮物。
可你呢,你居然跟我說什麼溫暖?是不是太可笑了點兒?”
一句“我愛你”,讓楚悠悠黯然傷神。
若是從前聽到這句,她知道自己必定會欣喜萬分。
可此時此刻,聽到曾經的夢中良人說出這句,她隻能搖頭以對。
一切都晚了,一切從他在灼灼桃花邊勸自己喝下那杯毒酒時,就已經晚了。
也許感情總是這樣,在滿心期許的時候若即若離,當一切已經漸行漸遠時,卻又清晰明了。
時光終不能逆轉,早知如此,當時何必惘然?
緣分好像連接兩個人的線,那杯毒酒,在她和封希佑的緣分之線上,打了個死結。
流水般嘩啦的光陰中,誰又能回到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