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想想,當年一舉殲滅的確是明智之舉。
冷冷的笑意浮,流光鳳釵倒映著燈火燦燦,趙太後保養得當精致如昔的臉龐上有些猙獰,甚是駭人。
權傾天下的男人,錦繡難擬的江山,誰說不能同時擁有?
隻不過,男人也許會心猿意馬半路消失,而江山卻能穩穩當當篡在手心!
也許,這就是人和物的區別。
曾以為依靠在權勢最高的男人懷中,就能高枕無憂,可慢慢的就會發現,男人不是最可靠的,唯有權勢才最可靠。
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就能得到所有男人的瞻仰,包括那些自以為是高傲無比的男人。
***
任思緒隨意流動到這,趙太後啪的一聲拍在幾案上,凜然起身:
“吉祥,哀家乏了。你先回去吧。明天,哀家會派裕安送賞賜去浣衣局。切記,此事不能像別人提起。”
低眉順眼的劉嬤嬤撐著暗黃油紙傘,慢慢消失在雨簾中。
淡淡花香在寢宮內飄蕩,夜深人靜不聞聲響。
裕安躡手躡腳靠近麵帶冷意的太後,恭敬請示:
“太後,要不要讓吉祥消失?”
緩緩靠在富麗金線軟枕上,趙太後輕輕搖頭:
“暫時不要。想不到當年留下她,竟然還真不算個錯誤,若是沒她提醒,你說,哀家怎麼可能會想到皇後和楚碧玉相似呢?裕安,你說眼下該如何是好?”
“寧可錯殺,也不能放過任何隱患!如若皇後真乃楚國公主,她取代晉國公主出嫁,必定有所圖謀。奴才覺得,她嫁到咱們魏國,並不是偶然。也許……也許她和晉國已達成什麼協定也說不好。大魏傲視天下,讓他人畏懼時,也難免會有怨恨產生,晉國在這些國家中實力最強,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對太後心思極其了解,裕安猜到太後可能早已有想法。
以她的雷厲風行和精明無敵,不至於讓這麼件給弄慌神才對。
多年部署眼看就要水到渠成,能幹的太後又怎會允許中途出現變故?
“知哀家心思者非你莫屬。辛辛苦苦這麼多年,哀家……無論如何也不允許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裕安呐,皇後進宮後,除開救過小宸和深得寵愛這兩點,好像再沒其它出格行為。你說,是不是她隱藏得太深呢?你覺得不是偶然,哀家同意,但她並未有何動作,不是麼?”
一下又一下敲打床榻邊,趙太後蹙眉沉思。
不知為何,她莫名意識到危險。
這種危險似乎來自楚國的血債,也來自她覺得越來越多的事情已不在自己掌控之內。
小恒,小宸,現在又來個皇後……
原本我以為野心勃勃的小銘最不好掌控,如今想來卻大錯特錯。
且不說小恒讓我失望,小宸也和從前不大一樣,根本難以揣測他究竟在想什麼。
裕安拈起蘭花指,捋捋右耳邊垂下的銀白發絲,無言思考。
深宮幾十載,他的確經曆過太多爭鬥和殺戮,因此經驗也十分深厚。
悄悄揣摩太後此時在想什麼,他小心翼翼開口:
“並未有動作並不證明她沒有,也許隻是我們還不知道。她深得聖寵,在老奴看來這已經有故意之嫌。太後您想,她若取得皇上的全部信任誕下子嗣的話,那……”
“子嗣?哼,小宸沒蠢到這個地步吧?這幾年來,珍妃屢屢想懷上龍胎都不成功,難道小宸會讓她懷上?且不說他命不久矣,就憑一介小小皇後,能扶太子上位?別忘了,哀家可還在呢。”
嗤嗤冷笑幾聲,趙太後在裕安麵前絲毫也沒有避忌的必要,言語中的陰冷尤其磣人。
見太後臉色不悅,裕安連忙彎腰:
“老奴該死。皇上命不久矣是事實,但老奴覺得……我們還是得提防著。不論皇後是不是楚國公主,她眼下畢竟是晉國公主身份。如若晉國有異心,說不定……”
“哀家明白。裕安,到哀家身邊來。”
抬抬手示意裕安靠近,趙太後微微直起身子在他耳畔低語。
片刻後,裕安聽得雙眼迸光,連聲稱讚:
“太後果然高明!”
輕笑兩聲,趙太後抿唇低頭看向紫藍色指甲套,緩緩摩挲著指甲套上的花紋,心中波瀾四起。
暴雨在肆虐半晚後再次小下去,仰躺的趙太後迷迷糊糊中做了個夢。
夢到自己年輕時候意氣風發,夢到英偉不凡的先帝,夢到素未謀麵卻心心念念的楚碧玉,還有楚國舉國哀號和滿城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