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母後連自己的親孫女都會下手麼?不論樂顏是誰的血脈,她畢竟是東方家的人!”
事實擺在眼前後,東方恒在茫然中抬頭。
跳躍的燈火將他的臉映成明暗兩邊,可他心中卻絲毫都無明亮。
東方宸無奈莞爾,輕輕搖頭。
不喜權勢的小恒與太後又母子情深,可也就這樣,聰明的他很難看清很多事實真相。
親密以及信任,通常會讓人蒙蔽雙眼。
“小王爺,全天下皆知,樂顏公主是魏國皇帝之女,如有天……她忽然變成王爺之女,這會成為天下笑柄,皇室威嚴名譽都將蒙塵。太後……恐怕不會放任這種事情發生。現在玉妃犯下弑君之罪,她有名正言順的理由,除去皇室汙點。”
聰明過人的楚悠悠聽過他們的對話,也明白樂顏小公主必定是東方恒的骨肉。
東方宸之所以願意留下她,隻聞其名不聞其人的梅初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原因是則是他的那句“懂得”。
他懂得玉妃的愛和痛,他懂得樂顏的無辜,所以他一直隱忍仁慈。
默默瞧他幾眼,楚悠悠恍然間覺得身邊的男人胸襟,比她想象的還要廣闊。
他的仁慈,他的容忍,很多時候並不被別人理解,而他卻始終如一。
朝看向自己的楚悠悠露出會意輕笑,東方宸發現,不知從什麼開始他們的默契已經越來越好。
彼此想什麼,似乎隻需要看幾眼就懂得。
這樣的感覺讓他覺得新鮮之餘,亦覺得珍貴。
要愛要恨一個人都容易,但要從靈魂上懂得一個人並與之產生共鳴且感同身受,更難。
輕歎兩口,他凝視神色悵然的東方恒語重心長道:
“身在帝王家,小恒,你應知,有時血脈骨肉並不是那麼可貴。一將功成萬骨枯,萬骨當中……何嚐又沒有親人白骨呢?所以,朕明明白白告訴你,樂顏……也許朕可以力保,但玉妃朕有心無力。初惠,當年你奉旨入宮朕無力反抗,因此才釀成現在的悲劇,為此朕深感……”
淚痕滿臉的玉妃抬手理了理發絲,直直跪下恭敬磕了三個頭:
“皇上,娘娘,臣妾心胸狹隘,曾對你們深有誤解,現在臣妾已幡然醒悟。皇上,您無須跟臣妾說歉意二字,是臣妾對不起您。如今皇上還願意保護樂顏,臣妾來世……再報大恩。”
“不,我要去求母後,讓母後放過初惠和樂顏。”
像是從長長一覺睡夢中醒來,東方恒頓然起身就朝門口走去,但被東方宸一把拖住:
“朕無意挑撥太後和你的母子關係,但朕要提醒你,求情未必有用,隻會讓太後更加堅定賜死之心。你去求母後要來見玉妃,而她不讓,知道為什麼嗎?因為太後早清楚你和玉妃之事,她絕對不會容許你康定王爺、以及皇家聲譽受損,懂嗎?”
一字一句仿佛千斤巨石落在東方恒胸口,他覺得原本自己以為很了解的人,現在一點也不了解。
比如皇兄,他居然願意承受幾乎所有男人最不願意承受的事實,大度將樂顏留下;
比如母後,從來都和顏悅色的她,在皇兄口中卻好像完全不是一回事。
懵懵懂懂艱難苦澀的試圖消化這些,茫然籠罩在他的鳳眼之中,
俊俏飄逸的他仿佛瞬間被迫成熟,眉宇間全部凝結著不堪負荷的沉重。
兩兄弟還在對望,外麵忽然有尖細的宮人聲音傳來:
“太後駕到!”
我不過前腳到,太後後腳就已趕來,真是雷厲風行,嗬。
用力捏了東方恒手臂幾下,東方宸帶著楚悠悠頷首立於門邊。
頃刻,身著金灰色繡、有萬壽圖宮裝的太後就扶著裕安的手緩緩走近。
發髻梳得一絲不苟的她頭戴展翅金鳳,垂下的金色流蘇和耳間金燦燦的吉祥耳墜遙相呼應。
待眾人施禮過,太後高傲睨視跪在地上的玉妃幾眼,隨後轉向比肩而立的東方宸和楚悠悠,不悅道:
“皇兒,為何帶著小恒來見這個女人?”
“是兒臣要求皇兄帶我前來,和皇兄無關!母後,兒臣想求母後繞初惠一命。”
東方恒當然知道,東方宸那幾下用力捏臂是告誡他不能開口求情。
但他卻不信,母後在知道他和玉妃之事以及樂顏是他的骨肉後,還會痛下殺手。
“放肆!初惠……這名字,是你該叫的嗎?她是你的皇嫂,論求情,哪輪得到你?賤人犯下弑君之罪,難道還有饒恕之理?是哀家老了,還是你們現在翅膀硬了,竟敢無視國法,為死罪之人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