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朕來吧,小容子,將藥匙給朕。”
讓小棉將楚悠悠的姿勢略微調整,東方宸溫柔的捏住她尖細下巴,另一手將勺內的藥汁緩緩送入。
當藥汁全部流進,他迅速將她的頭捧住朝後仰。
就這樣一口又一口,終於艱難的將藥汁喂完,緊張的東方宸身上已有細汗冒出。
忙著擦拭額頭的他沒有看到,立在床頭的封希佑看到他如此溫柔細致的動作,眼底有絲嫉妒閃過。
冷冷的,像三九天掛在樹枝的冰棱。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躺在床上的楚悠悠臉頰上開始冒汗,搭在小腹上方的雙手猛然捏緊,似乎在極力抵抗著什麼。
床邊的東方宸見到這幕,心頃刻又跳到嗓子眼,急急道:
“是不是該施針了?”
因為剛才那幕而失神的封希佑,在急喊中清醒。
他連忙打開自己隨身攜帶的一個月白色錦緞布包,裏麵赫然插著八根細長閃亮銀針。
冷靜給她把脈,封希佑讓小棉和東方宸扶住楚悠悠坐起。
他抬手,同時將兩枚銀針插-入她的後腦勺,兩枚插-入頸椎處,兩枚用內力打入背脊中部,剩下的兩枚,迅速再次靠內力準確無誤打入她兩節手腕。
片刻後,楚悠悠的臉色開始泛紅,好像嘴唇上的鮮紅都分撒去了臉頰似的。
扶住她的東方宸和小棉同時感覺到她全身開始滾燙,猶如身在大夏天,坐在火爐旁。
再一個轉眼間,她又額冒豆大汗珠,身子也不受控製的搖晃,而且慢慢變涼。
截然相反的冷熱交替任誰也受不了,驚得東方宸急問:
“怎麼會這樣?一熱一冷,她怎麼受得了?你到底知不知道救人?”
眼見楚悠悠的身子抖得越來越厲害,封希佑的臉色亦慢慢黯淡下去。
雖懂如何施展天龍八針,但若論解毒和醫理,他的確沒有楚悠悠那麼精通。
更何況,死神賜吻本無前人研製出解藥,方子隻不過是楚悠悠個人之見。
因此,究竟藥和針雙管齊下到底能不能解毒他真沒有太大把握。
也許,此時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楚悠悠自己留下的方法行之有效,否則,死神真的會如期而至!
輕撩起白衫蹲至床榻邊,封希佑白皙額頭亦忍不住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伸手替楚悠悠把脈的手微微顫抖,心中七上八下。
東方宸將身子不斷顫抖的楚悠悠靠在自己懷中,恨恨打掉封希佑的手,自己按上她的手腕。
脈象混亂至極無從辨別,似乎她體內藥力和毒性在作殊死搏鬥,血脈膨脹,兩者不分高低正爭個你死我活。
盡管不斷擦拭,楚悠悠的發絲和寢服很快就被汗水浸透。
眼睛緊閉的她像是有了些知覺,嘴唇抿得很緊,像正在承受極大的煎熬和痛苦。
看到她柳眉深蹙頷首涔涔,東方宸隻覺得胸口在柔柔的疼,情不自禁低語:
“你要堅持下去,一定要堅持!不能就這樣離開,懂嗎?”
手腕上的銀針躍躍欲動,似乎像有被逼出來的傾向。
考慮到天龍八針能暫時封死血脈,封希佑想拔出銀針再次重施一次。
楚悠悠胸脯頃刻劇烈起伏,各處銀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被逼出,一口烏血從唇中噴湧而出!
凝滯的血漬噴灑在龍床,驚得小棉和東方宸先後溢出低呼。
烏血從空中墜落至錦緞床褥,霎時渲染開來。
暗紅的顏色,仿佛一朵又一朵盛開在午夜的妖花,淋淋的樣子讓人不敢多睹。
驚愕之中,東方宸下意識再次將手指搭至楚悠悠因為流汗太多而帶著絲絲涼意的纖細手腕——
但……
他幾乎感覺不到任何脈搏的跳動!
幽黑瞳孔慢慢擴散,他一瞬間失去所有意識。
體內有股強勁的寒意正在一點點侵吞著五髒六腑,細細碎碎啃噬,萬般難受,他卻毫無知覺,麻木不已。
“皇上,皇上,娘娘到底……”
小棉恐慌看著他,麵若死灰。
跟隨他多年,此刻他的表情最讓她害怕,像一個人已經失去靈魂般空洞無神,刹那間就隻剩下行屍走肉。
目睹東方宸的手指無力落下,封希佑的心開始慢慢下沉。
依稀中,他看到自己多年苦心經營的永離和步步穩妥的複國宏圖嘩啦嘩啦坍塌。
一下從高高的雲端猛然被甩至汙渠,猝然激烈,大江東去日薄西山的末路之感一並到來。
不僅複國無望,連表妹的命也被我丟掉,以後有朝一日下去黃泉,我有何顏麵麵對姑父姑母和她?
倏忽之間,宏願破碎,萬念俱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