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妃的聲音總很綿軟,溫柔似水。
高梳涵煙芙蓉髻的楚悠悠猜測,蘭妃所說,大概就是小棉剛說的事。
雖蘭妃曆來和善,但她依舊帶著戒備,故露出渾然不知的表情輕啟菱唇:
“夏日漸至,本宮每逢此時就食欲不佳,故而有些清減。不知姐姐所說為皇上擔憂是指何事?”
蘭妃和玉妃對視一眼,鮮少說話的玉妃淡淡開口:
“娘娘難道不知今日朝堂發生何事?天香中毒身亡,朝野議論紛紛,太後震怒,皇上左右為難,王爺慘遭重罰……娘娘可曾聽說?”
注意到玉妃眼底有抹極力隱藏的擔憂,楚悠悠無暇判斷,她到底擔憂兄弟二人中的誰。
“竟有這等事?看來是本宮疏忽,發生此等大事竟不知情。天香刺殺皇上並不相信是小王爺所為,為何王爺會遭罰?”
“在臣妾看來,這次的確是小王爺不該。皇上給他機會解釋否認,他卻毫不在意,還主動領罰。妹妹你說。若皇上此時還不小懲大戒,以後豈不是人人都覺得行刺皇上很容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論有何過節,王爺都不該如此啊。”
出身大學士家的蘭妃曆來溫婉和善,這是楚悠悠第一次聽到她對人表現出明顯的意見或指責。
細心如發的她同時看到,手掀茶盞正欲喝茶的玉妃因她的話手忍不住輕顫,眼底的擔憂瞬間被憎恨取代。
“天香之死和小王爺到底有無關聯尚不確定。況且,本宮進宮比兩位姐姐都晚,所以並不知道姐姐所說的過節到底指什麼。”
楚悠悠盡量小心翼翼措辭,她明白自己隻要一句話不對,就可能成為他人的把柄。
雖說玉妃曆來疏離冷淡蘭妃溫柔,從她們如此快了解到朝堂上發生什麼來看,誰也不敢肯定她們的內心和表麵完全一樣。
說到“過節”二字,蘭妃立即朝玉妃看去,眼神閃爍不定,支支吾吾不再開口。
玉妃的臉馬上冷了,將茶杯往檀木幾案上重重一放:
“正如皇後娘娘所說,天香之死和小王爺有無關聯尚不確定,怎麼能斷定刺殺主謀就是小王爺?連皇上都不相信,不是嗎?”
隱隱可見的怒氣讓楚悠悠一驚,看來東方恒的確是玉妃心頭痛。
輕輕一戳,她便丟掉平時淡漠。
隻是楚悠悠不太明白的是,蘭妃口中的“過節”究竟指什麼。
難道東方宸和東方恒都曾鍾情於玉妃,而玉妃卻無奈入宮,和心儀的東方恒從此有了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如果是這樣,為什麼東方宸對玉妃極為冷淡?
照他的性子,該不是那種得到後就棄如草芥的人。
究竟,過去發生過什麼讓大家都閉口不談的往事?
從不喜歡去追究過去的楚悠悠突然覺得,她應該想辦法打聽從前究竟有何事。
“是,皇上都不相信。可……如果真不是王爺,為什麼他連解釋都不願意呢?玉妃妹妹,不是姐姐故意不信小王爺,而是事實讓人無法相信。皇後妹妹,你說對麼?”
蘭妃抿著茶,綿軟聲音似乎有些譏諷。
從來都認為蘭妃是四妃中最好相處的一個,此時楚悠悠卻有些懷疑自己之前的判斷。
她們兩人忽然造訪,現在討論這些,蘭妃又狠狠揪住東方恒不放,顯然是想讓玉妃惱怒。
疏離的玉妃有什麼值得嫉妒?
或者說,蘭妃意欲何為?
見蘭妃將問題拋給自己,楚悠悠輕蹙黛眉報以淡笑:
“是是非非,本宮難以下結論。不過本宮相信,皇上和太後甚至朝野自有定論,兩位姐姐覺得呢?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們斷不該妄加評判才好。”
忽的一起身,玉妃按捺不住冷冷告別:
“皇後娘娘,臣妾有事先行一步,您保重。”
淡藍色身影消失在氤氳著香味的房間裏,楚悠悠再無心和蘭妃叨擾,借口身體不適讓蘭妃亦離去。
清靜典雅的寢宮又恢複安靜,楚悠悠的玲瓏心鋪滿塵埃。
而這些塵埃,就是一個又一個找不到答案的問題。
揉揉有些疼的額頭,她考慮到底要不要去見東方宸。
***
臨近晚膳時,小棉來請示楚悠悠想吃些什麼。
火紅夕陽給花園鋪上一層金色薄紗,靜寂中偶爾倦鳥撲翅歸林,紫色金色紅色藍色交錯的天空變幻莫測。
考慮很久,楚悠悠最終決定去昭陽殿:
“本宮要去昭陽殿和皇上共用晚膳,你和周得全去打點。”
小棉歡快的應聲而去,楚悠悠靜靜站在夕陽中,美得宛如巧奪天工的美人雕像。
朝夕陽露出清淺笑容的她不知道,這一趟昭陽殿之行幾乎讓她踏進鬼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