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來,已經有十年了,他、她和他們的高三畢業十周年慶典就在這年的元旦舉行,這個慶典是由他主持策劃的。
8歲的她也跨過山川和大河,越過一個又一個的省市,從中國的最南端,不遠千裏,一路北上,去參加這個慶典。
她從海口走的那,氣格外晴朗,陽光暖暖的,大海蔚藍靜謐,椰林、檳榔林一派的綽約,都在為輕裝的她送行。
不用多久,她從海麵上飄過,穿過了瓊州海峽,乘上了送她北上的那趟列車。
列車是要行走三三夜的,不知到了什麼地方,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緩緩拉開車窗簾,隔著玻璃向外看去,車窗外的青山已經白了頭,更遠出的湖也皺了麵,是的,隆冬了,雪也該下了。
她從手提箱裏拿出在海口冬季穿過的外套披上,身體卻還是禁不住在發抖。
列車在一個山區中遭到暴風雪的侵襲,車身震動得厲害,還伴著轟隆隆的呼嘯聲,原來列車行駛到了軌道故障段。不得已,列車隻有在這裏滯留著,裏麵人聲雜揉成一片,有些混亂,她拉了拉外套,用雙手緊緊抱著雙肩,閉上雙眼,粉碎了腦海中泰坦尼克號遇險時的畫麵,在心中祈求著能平安地去看看那個纏綿著自己十年記憶的高三和那個他。
她不知道列車滯留了在原地多久,在1月1日,她最終還是下了車,回到了那個中原城。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地飄向她的懷抱,像十年前他迎麵而來的擁抱,可卻沒有了溫度,甚至有點兒冷。
跨年夜,城裏滿滿的元旦氣息,白雪的白沒有裹住整個城,反而被燈光和煙火染成了暖色調。
他來了,他和她立在夜色裏,彼此之間飄落著一片片微涼的雪花,他們看著對方白頭的模樣。他穿著整齊雅致的西裝,加上黑色的加厚大衣,那是他從哈爾濱帶回來的標誌,他就那樣靜靜地凝視著眼前的她,她也不語。
她捧起雙手,向手心哈了口氣,將手心裏最後一片雪花融化,溫柔的樣子讓人看著心疼,他看了她好久好久,嘴角揚了揚,“若錦,好久不見……”
他將自己的大衣脫下,不多什麼,披到她的身上,十年了,現在他們是朋友,還能問候,可再也找不到擁抱的理由,但是唯有他,能夠給她最眉睫的溫暖。
上了他的車,她沒有坐在副駕駛的座位上,而是坐到了他後左排座位上,車裏隻有他們兩個人,沒有人話,一片寂靜。
過了許久許久,他還是先開了口:“那時,我們還在上大一,也是冬,你還在哈爾濱,我在海口,我想,你在哈爾濱一定因寒冬的折磨而煎熬著,所以我努力積攢著每一分積蓄,拚命地碼字,想要掙更多的稿費,我想,在下一個冬,我要帶你去涯海角,陪你一起過一個暖冬,我甚至都幫你想好了應付你爸媽的理由了,可是……嗬嗬!”
她不話,他笑了笑,隸書“一”字濃眉舞蹈著,很像十年之前的那個夏,他教她寫過的毛筆字,那麼難忘。
她假裝聽不見他的話和他充滿磁性的笑聲,她不看他,不話,扭過頭,向朦朧的車窗外看去。
十年了,怎麼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了呢?
一年並肩奮鬥的高三,喜歡著,但是卻不敢捅破,這一年,是他們十年時光的一抹暖陽,一直溫暖著兩顆心;
三個月的熱戀,喜歡著,但是時間卻來不及,這三個月,隻是他們十年時光一個剪影,他們卻終生難忘;
四年的異地大學,喜歡著,但是距離卻太遙遠,這是他們十年時光中最青春、最應該一起虐狗的時光,可他們卻各一方,一直被別人虐成狗,形同相忘於江湖;
三年碩士旅途,喜歡著,但是卻又是陰差陽錯,顛倒了個地方,繼續,異地;
兩年工作束縛,喜歡著,但是卻沒有了當初的勇氣了;
…………
想著想著,她的視線漸漸模糊了,模糊到看不清車窗外的一切,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不住地滾落在自己的手上,卻不敢出聲,她伸出落著淚珠的手去輕擦車窗上的朦朧霧層,像是擦淨他們之間的那十年。
“逸琛……”她還是別著頭,帶著一絲哭聲,弱弱地吐出了這兩個字來。
他回過頭,眸子就如同那年她一個人去漓江見過的那一潭清澈的江水,靜靜地著“若錦,這十年,我真的一直都在等你!”
她哽咽著,再也吐不出一個字來。
十年過去了,這十年,此刻就在她的眼淚中和他的話語裏回放著,像這正在紛飛的大雪,鋪蓋地席卷起這十年所有情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