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蒼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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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風流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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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托口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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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聳了聳軟耷的帽簷，仰起頭，見昏黃的空飛揚著鵝毛大雪了。心裏透出絲難以覺察的愜意，抑著。朝身後唬道:“家夥，跟上！“
??還憋屈著。朝前瞅了眼。挪了挪肩上愈顯沉重的包袱，跟了上去。
??老五在前，岩山在後。
??入黔隻有這條古道。古道順沅水逆上，繞山梁，過險灘，越溝壑，攀絕崖。有道是:“出了閻王口，又入鬼門關。“
??還是年初到的榕江。戰亂頻發，匪患無窮，牛生意更難做了。原本不打算再做的，岩山死活不肯，隻得做了。
?迷蒙的江麵上傳來了低沉的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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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喲嗨
??沅水長喲，
??沅水彎喲，
??九十九道灣嘞，
??九十九座灘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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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山本想忍著，還是問了:“是跑河的吧。“
??“嗯。“
??“晚上也跑?“
??“跑。兵慌馬亂的，晚上跑，安全。“
??“不怕出事?“
??“老油子了。“
??岩山總算鬆懈了。打出門以來，叔侄倆就直僵著。幾年前爹就杳無音訊，老五死死地瞞著，他多次逼問，老五才爹被土匪綁了，生死未卜。老五能逃脫，多虧了位叫九妹的女人搭救。所有這些，岩山想弄個明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托口還遠麼?“
??“遠著!“
??岩山又有點氣餒了。
??其實不遠，翻過前麵的山坳就到了。
??托口是古鎮，始建於唐。屬苗蠻之地。唐朝邊戍詩人王昌齡貶謫至湘西龍標(今黔城)縣尉，為化解苗漢紛爭，乘舟親臨，留下了苗女聽歌的美麗傳。托口地處湘黔交界之處，乃兩省四縣彙集之地，東臨會同，南接芷江，西靠柱，北對錦屏。古鎮貿易曆來繁榮，得益於環境。
??見遠處燈光閃爍，岩山朝前狠狠地瞪了眼，老家夥，唆人！路走來，心裏總壓抑著，總算緩了口氣。
??老五接過包袱，抖了抖身上的積雪，上碼頭了。
??岩山知道，包袱裏揣著此行的全部家當。每到歇息之地，都由老五掌管。
??碼頭上泊滿了大船隻，尤以媱船最醒目，燈籠高掛，歌舞升平，彰顯出古鎮的繁華。民謠雲:“貴州女子湖南漢，上去容易下去難。“
??不時有人跟老五寒暄，儼然熟悉，“賊日的，大半年都死到哪去了！沒見你的鬼影子！“就回:“這年頭兵慌馬亂的，哪還有心思跑生意！“
話音剛落，前麵又有人喊了，接了腔，瞎聊幾句，都搖頭歎息。街邊站著些妖豔的女人，在抖出全都的熱情招攬生意，見有人遲疑，走上前去，“唉喲吔“地喚得好甜，拉拉扯扯地弄進屋裏了。也有人絲毫不理睬，象躲瘟疫似地匆匆走了，陡然拉下了臉，嘴裏還嘀嘀咕咕的數落。街角拐彎處，有黑影弓著身子難受地幹咳……
??老七還往裏走，幾彎幾拐，前麵幾乎沒有路了，在幢窨子屋停下。
??借助昏暗的餘光，岩山看見門前掛著塊木匾，寫著“駝爺客棧“四個字。許是年歲久了，字跡有些模糊。
??大門虛掩著。老五用身子擠了擠門，“吱呀“聲，側身進去了。岩山也跟著進去。腳被什麼東西絆了下，估計是隻老鼠。
??“來客囉!“
??幽深的巷子裏傳來聲吆喝，顯得沙啞和乏力。
??走進窄巷，到了井，再往前走就是中堂。神龕上亮著盞忽明忽暗的鬆油燈。岩山瞅實了，和老五搭訕的是個駝子。
??“這位是老四的崽吧。“駝子過來了，“蠻象。“
??老五:“喊駝爺。“
??岩山隻點了點頭。
??“家夥，沒規矩!“
??駝子笑笑，“行啦，哪有那麼多規矩!“衝著裏屋喊道:
“桐花!“
??位叫桐花的妹子出來了，見有位陌生後生，有些羞澀。
??“打盆熱水，上樓燙腳。“
??岩山沒怎麼看清，隻仿佛覺得那件花棉衣太了，將身子箍得緊緊的，胸脯顯得好高。她是街上那種女人嗎？這種念頭旋即閃現出來，還未細想，桐花用木盆端著熱水來了，徑直上樓了。岩山跟了上去。
??岩山抖掉草鞋，感覺腳有點麻木。欲將腳伸進木盆，聽見桐花喊:“不行，得先揉揉腳!“
??聲音脆柔!
??岩山抬頭。四目相對。桐花顯得有點慌亂，連忙低下頭，不知所措。岩山這下看清了，瓜子臉，柳葉眉，兩個淺淺的酒窩，眼晴水汪汪的，宛如清澈的泉水。
??“叫什麼名字?“
??“……“
??“哪裏人?“
??““
??“怎麼不話?“
??桐花急了，“水快涼了!“
??岩山還想些什麼，隻聽見樓下在喚了
第二章?瓜葉這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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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之間，托口被大雪履蓋，積雪足有數尺厚，屋簷下掛著晶瑩剔透的冰條。鋪麵律關著，顯得冷冷清清，隻有幾隻餓狗在街上懶洋洋地蹓躂。
??駝爺在巷口停下。
??“這趟上去，正好打死蛇。聽上麵的人，牛爛便宜的。不過，路難走了，路得多留神。土匪比以往還餓，逮到什麼都搶！最好避著點。“複又對岩山:“子，知道你昨晚沒心思喝酒，得提醒你，你是第次上去，別中蠱了。不該沾的莫沾，不該惹的莫惹。放心，我做主了，桐花在家等你。“
??昨晚岩山的確沒心思喝酒。初來托口，路渲染，覺得步入花花世界了，身臨其境，難以自抑，頭大了，心亂了，又讓桐花攪和，如墜雲霧中。上桌後遲遲不見那個羞花閉月的身影，悵然若失，以酒發泄，不醉才怪！
??岩山回望，巷子裏空蕩蕩地。
??老五悶笑。“家夥，別磨蹭了，走吧。“
??岩山怏怏地走了。
??這是老五的點子。讓岩山有了牽腸掛肚的念想，路上也就不會被纏繞了。進入貴州的地盤，心裏稍鬆懈，支山歌就會把你撂下，杯米酒擾會把你放倒。中了蠱，再要解脫就不那麼容易了。他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幾十年了，還在死心塌地的念想著那個叫九妹的女人！老四也樣，風雨橋上回眸，就被纏上了，逼迫做了壓寨夫人，還生死不顧地在風雨橋上苦苦地守候……
??過了托口就是貴州的地盤。這裏是雲貴高原的餘脈，峰巒跌蕩起伏，陡峭嶙峋。條清水江由上遊的錦屏和玉屏成“U“字型流向沅水，在托口彙集，托口乃沅水的源頭。古道依清水江逆上，越往上走，愈發險峻。
??踏雪前行。
??老五在前，岩山在後。
??若初次入黔，莽莽大雪中，無法辯別路在哪裏。老五走了幾十年了，閉上眼都能行走，太熟悉了，哪裏有個坑窪都知道。岩山豈敢怠慢，踏著老五的腳印跟進。約摸五六裏路的樣子，渾身熱了。
??“今晚歇哪裏?“
??老五回頭冷冷地瞪了眼。
??岩山自討沒趣。也是無心問的，排遣心裏的寂寞，用得著發火麼！
??行路得憑著股子神和氣，神和氣沒了，人也蔫了，大雪，更是如此。
??傍晚時分到了磨菇寨。前麵三十裏沒有人家，再往前才是衝寨，顯然趕不到了。老五:“歇這裏。“
??“這裏是哪?“
??“磨菇寨。“
??老五接過包袱，繼續往前走，在吊腳樓下停了。
??上麵有人喚了:“喲，是五哥吧。“聲音好甜，有點嬌嫩，透出幾分熱情。
??老五沒回話，徑直朝石板路上去了。
?木屋很簡陋，呈凹型，中堂窩了進去。兩側掛滿了苞穀和薯藤，被風刮得唦唦作響。屋階邊擺著架風車，緊挨著是盤石磨。條大黃狗並不認生，在岩山腳下嗅來嗅去的。
??老五進了灶屋，屁股坐在灶堂裏。看架式就是常客。
??岩山也坐下。抖掉草鞋，見穿幫了，扔掉。從腰間取出雙穿上。
??女人進來了，用木盤端著薯片，花生米，散飯之類的東西，將四方桌擺在灶堂邊，用抹布將桌子抹幹淨，再將木盤裏的東西擺上桌，八個碟。篩了熱茶，才:“墊墊底。“
??趁女人在忙乎的那陣，岩山不經意地打量著:頭上圍著藍色頭帕，臉上黑裏透紅，嘴唇有點翻翹，蠟黃的牙齒露了出來。開邊扣的土布罩衣，袖口和衣擺都繡了花，許是短了些，沒能遮住肥大的屁股。
?“吃呀，晚飯還要會兒。“
??老五在吸煙，點了點頭，煙嘴子挨著忽明忽暗的炭火。見女人出去了，低聲對岩山:“你吃，都算了錢的。“
??還以為女人嫻慧好客，聽老五這麼，跟托口的情況完全是兩碼事。他看到了熱情背後的虛假。他抓了把薯片塞進嘴裏，嚼著嚼著就噎了。還好，有茶，喝了口，喉嚨通了。
??老五笑，“慢點嘛!“
??“什麼慢點?“女人進來了，接了腔。
??“喝茶。“老五圓了過來。
??桌上很豐盛，四葷二素:雞丁炒花生米，韮萊炒牛肉，香幹炒肉絲，扣肉;粉條豆腐湯，清炒大白菜。酒是苞穀酒，用缸子裝的，揭開圓布蓋子，股醇香撲鼻而來。
??岩山長了記性，不象在托口那樣憨整了，控製了自已。直沒見男人露麵，喝酒時都是女人作陪。老五做了介紹，女人叫瓜葉嬸子。陪女人喝了幾杯，有點頭昏，女人也不勉強，就去隔壁廂房睡覺去了。
??床挨著板壁，見板壁的縫隙好稀疏，好奇地將眼晴帖在壁縫裏。
??女人已經掀掉了頭帕，緊挨著老五坐著。倆人碰了杯，女人:“怕醉嗎?“
??“就憑你的酒量?“
??“嗯。“
??“用碗。“
??“上灶堂去!“
??“行!“
??女人極麻利地將盤子都擺上靠灶堂的四方桌上，又將酒缸擱在身邊，給灶堂裏添了柴，火就旺了。棄了杯子，將酒倒進碗裏。“喝!“
聲吆喝，倆人同幹。女人:“好熱!“就將棉衣解開，裏麵隻剩下繡花肚兜，碩大的**將肚兜頂得老高……
??岩山還是第次見到這些隱私，心裏怦怦直跳。
??“你也解了吧。“
??“不熱。“
??女人又“咕嚕咕嚕“幹了碗，臉紅了，“謝秀才在時，我不怪你。他都走了好幾年了，你為什麼還不碰我？“
?“和他喝過血酒，拜了把子，我不能對不起兄弟。“
?“我不管!“女人緊緊地抱住老五。
??老五掙脫，上樓了。
??大雪後，山野和田壟縈繞著薄薄的氳氤。旭日剛冒出山梁，彤紅。
??臨行前，老五將幾塊銀元塞給瓜葉，被瓜葉退了回來。“留著，我不缺錢，把謝秀才的老屋賣了，還過得去。你出門在外，動不動得花錢。“著將個布兜交給老五，“煮了些雞蛋和紅薯，帶在路上吃。記住了，回來時進屋。“
??“嗯。“讓瓜葉這麼折騰，老五心裏怪不是滋味。見岩山走遠了，追了上去。快翻過山坳了，還見瓜葉站在那裏……
??瓜葉是老五踏上這條古道遇到的第個女人。那時的瓜葉還是個姑娘。下至緊挨托口的漠坪，上至仙人灣，這帶有個習俗，姑娘到了待嫁的年齡，用種特殊的方式尋找配偶，名曰“試床“。從三月至五月，姑娘著身漂亮的服裝躺在顯眼的路旁，用紅紗巾將頭蓋上，等待青年後生來“采花“。男人看不見姑娘的麵孔，而姑娘能隱約看見男子的麵孔和身材，姑娘若中意，任男子揭開紅紗巾，隨男子去隱蔽處“試床“;有了這種關係後，臨別時互留信物，待翌年姑娘生下孩子後男子拿著信物來相認。若姑娘沒看中男子，就用雙手捂住紅紗巾，示意男子離開。不怕對方反悔麼？不怕，對方在“試床“時中了蠱，隻有年的安全期，過了安全期，如不解蠱，就會渾身紅腫，氣喘胸悶，不出數月就會毒死。老四和老五第次入黔時在磨菇寨的寨口見姑娘躺在路旁，老四:“還是莫碰，要是臉的麻子就慘了。“話音剛落，姑娘就撩開了紅紗巾，站了起來，“你才是麻子嘞!“氣呼呼地走了。日後每次經過磨菇寨都能見到這位姑娘，來二去的就熟悉了，知道她有個很容易記住的名字:瓜葉。瓜葉對老五有點意思，還記恨老四懷疑她是麻子。瓜葉很大膽，算著日子他倆會上來了，守在寨口，身上揣著茶葉蛋或苞穀之類的東西。老五怕中蠱，死活都不肯收下。老五沒看上瓜葉，嫌她的屁股太大了，腳有點外八字，國字臉，眉毛好粗，嘴唇翻翹，少了女人味，心動不起來。後來是閹豬匠謝秀才揭了紅紗巾成了瓜葉上門入贅的男人。謝秀才是個假秀才，隻念過年私塾，會寫幾個字，寨子裏數他的文化最高，喊起來的。家裏有幢木樓，家境在磨菇寨算好的，又有門技，遂了瓜葉的心。幾年工夫，拖兒帶女了，也不講究了，大大方方的喂奶，生白的肚臍都露在外麵。明明知道有人瞟著她，也不遮避，還:“娃兒，過來吃奶囉。“搞得人家好尷尬。
??大雪的，路寂靜，隻有“嗤嗤“地踏雪聲。被大雪履蓋的村落很少見到人影，都窩在家裏不敢出門，屋宇上升騰著嫋嫋炊煙。曰頭蔫蔫地，被寒冷壓抑著，沒有絲生氣，映著大地泛著刺眼的雪光。
??岩山詭譎地問:“五叔，你怕中蠱？“
??知道岩山所指，笑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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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夜宿涼水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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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落山時，寒風減弱了。烏雲緩緩地凝聚。幾隻饑餓的老鷹“哇哇“在空中盤旋。
??“鷹出巢，更難熬。“看來這場大雪還沒有下透，起風後還會有場大雪的。
??老五估什趕到涼水井時就黑了，若過不了黑風口得在涼水井呆晚。黑風口是土匪頭子“刀切“的窩點，以往都是避開黑風口，取道仙人灣，再抵柱。那是條險道，古道蟄伏在絕崖上，需借助生長在絕崖上的古鬆和荊藤攀爬過去，稍不留神就會墜入萬丈深淵。聽駝爺講，仙人灣也遭受匪劫，“刀切“在仙人灣設了卡，要他走黑風口，反而安全。他想無不道理，最危險恰恰最安全。
??涼水井是苗漢混居之地，以風雨橋為界，上為苗族，下為漢族。苗漢互有通婚，視同家。習俗較雜，可依苗俗，亦可依漢俗，以男方為主。
??風雨橋橫臥清水江。雄偉壯觀。這是岩山迄今為止見到的最大的木橋。橋頭兩端是亭子，六角龍尾翹簷，四根柱子，立在石墩上。橋頭立柱上有副楹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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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問春夏秋冬
??隻顧甘甜疾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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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端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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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下清江水
??橋上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