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竟有如此大雨。
我站在屋簷下倚柱而立,望著像要被吞沒的天空,再喜雨也被這傾盆大雨澆得毫無賞雨之心。從前倒是喜雨的,自小每逢下雨時,便會纏著娘親抱著站在軒窗前賞雨,可自從娘親去世,我便也沒有像今天這般對雨興歎過。
今日爹爹將我喚至廳中,告知我宮裏下了旨意,滿朝官員家中有滿14歲的女子,都要參與下個月五年一次的入宮選秀。我自知命運該是如此,躲不過,也逃不過,便不做聲。
爹爹擔憂地看著我,自我有幾分自己思想時便養育我到成年,他當然是熟悉我的心性的,隻是皇命難違,縱使他知道一入宮門深似海,以後父女相見亦難, 他也沒有任何法子,隻能心裏默默祈禱我能被撂了牌子。
我內心也是十分焦灼,若入宮,隻怕日後再難以過著宮外自由無慮的生活,身上的秘密也會有另人知曉,若不入宮,隻怕父親會落得一個違抗聖旨的罪名。
“清兒,你與寧貝勒一事……” 爹見我沉默不語,便輕聲喚我。
我別過頭,隻覺雙頰一陣潮熱,心裏也是萬分無奈:“父親,不必再說,即便女兒再喜歡他,也該為薛家性命身家考慮,若有幸進宮,隻能說我與寧懿無緣。”
我盡量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不想叫爹爹為難,隻能強裝無事。 心中一陣煩悶,隻得對雨長歎。
“清妹妹。”
正對雨出神,竟不覺身後已多出一道陰影,忽的回過頭,發現從小交好的玩伴淩鴻軒正站在我身後不遠處目光炯炯地盯著我。
下意識將目光躲閃,我不知該如何開口,靜默良久,一抬頭發現他仍盯著我看,不由得臉一紅,隻好窘迫的問:“鴻軒哥哥,今日太醫院無事麼,怎有空到妹妹這裏來了?”
他不做聲,依舊望著我似乎出神的樣子, 我隻好低聲又問一遍,他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他遲疑一會,似乎下定決心一般,看著我,雙眼微微闔目,然後拘禮說道:“妹妹,如果我說我想來向薛伯父提親……”
“鴻軒哥哥,你是糊塗了麼?”心中郝然,隻得慶幸四周無別人, 見他如此唐突,我也隻好摒棄多年情分,故作淡漠地說:“鴻軒哥哥,今日這話,清隻當你沒說過。即使不顧我與你兄妹之情,難道你就不顧你與寧懿多年兄弟情麼?”
相識十幾年,我從未說過這些重話,他登時一愣,滿是羞愧地道歉說:“是哥哥不對,今日哥哥唐突冒失,還請妹妹勿要見怪,太醫院還有事,我就先行告退了。”於是他轉身離去,走到九曲回廊盡頭前,似乎還往我這裏瞧了一眼,我隻裝不覺,隨他去。
餘光瞥到他的身影已消失,我心裏登時鬆一口氣,隻怕他再忍不住要回來,我不知如何開口。也罷,拒絕這一回,隻盼下回不會再生枝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