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逃離城市(1 / 1)

“革命無罪,造反有理!”“打倒***!打倒***!”“懷疑一切、打倒一切……”此起彼落的高音喇吧從街頭大摟上,大街上,各個造反司令部的宣傳車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吼叫聲!站在宣傳車上的紅衛兵和造反派們都希望自家的大喇吧蓋住其它的宣傳車上的喇吧聲。各輛宣傳車上都開足了喇吧開關,再加上車上的紅衛兵宣傳員拿著話筒聲嘶力竭的叫喊……伸手飛撒在空中而漫天飄落的傳單……街道兩邊的門麵上、牆壁上、電線杆上、綠化樹杆上凡能沾貼的位置都鋪天蓋地的貼上了紅色的標語、白紙的大字報……畫著些張牙舞爪的、奇型怪狀的走資派與各種牛鬼蛇神的漫畫也參雜其間……形成一種別致的革命文化現像……城市的主要街道上一輛輛大貨車上麵順著兩邊車廂攔板站滿了低頭認罪的人,他們頭戴幾尺高、紙糊的尖尖高帽子,高帽上大寫著這些反動的黑幫、走資派的姓名、罪行……這些中年、老年的黑幫、走資派被身穿綠軍裝,戴著紅袖章、胸佩領袖像章的紅衛兵、造反派倆人架著一個土飛機,這些被反背著雙手臂的黑幫、走資派的腰被按著彎的像隻蝦米,他們的臉朝著車廂外,痛苦的臉色發黑,齜牙咧嘴……在威風凜凜的紅衛兵、造反派手中鞭子不時的抽打、喝罵下、這些黑幫、走資派還要不停的向車下圍觀的人們發出認罪的嚎叫:“我有罪、罪該萬死……”街邊上看熱鬧的人們目光驚恐、迷茫:他們搞不懂這些曾經出生入死的老革命、老幹部怎麼一下子都變成了壞蛋!

一夜之間,餘江也成了叛徒、走資派的狗崽子。身為地區郵電局長的父親被打倒,罪名是反革命加叛徒加走資派,原因是當年跟著李先念的新四軍在長嶺山區打日本鬼子時被敵人抓住坐過大牢,所以是叛徒!餘江百思不得其解?我家老頭子以前在全地區幹部中誰人不知、哪個不曉是個響當當的老革命!老頭子整天背著手板著臉、吹胡子、瞪眼睛用革命道理教育著家人與下屬們……餘江現在看老頭子那麼一幅頭戴著紙糊的尖尖高帽子,哭喪著被打的鼻青臉腫的臉,手提著一隻大銅鑼、隨著一夥走資派在街上一邊走一邊敲鑼一邊高呼認罪……餘江站在遠處悄悄偷看:現在的老頭子哪裏還有一點老幹部風度的影子,整個一副呆頭呆腦的倒黴造孽像!看著、看著、久而久之餘江也覺得老頭子愈來愈像當年出賣江姐的叛徒甫誌高……

餘江的日子也愈來愈不好過,以前他是個人見人愛的天生的革命事業接斑人!從小學到中學,老師們寵著、同學們擁戴著,再加上他學習成績很好,連餘江自己都感覺自命不凡!隻要學校裏開大會、搞慶祝總是他高舉紅旗站在隊列的前麵,就是全校做早操、都是他當之無愧的站在台階上做示範表演……而如今的餘江是個脫毛的鳳凰不如雞,學校裏的紅衛兵組織也不讓他參加。以前還是好朋友、好同窗的同學們當著他的麵前故意擠眉弄眼的唱著:“走資派、走資派像個豬八戒……”餘江頓時感到從高高的雲端上跌到十八層地獄的那個反差,那個羞愧、簡直令餘江恨不找個老鼠洞鑽進去,再也不出來而避開別人鄙視的目光。

學校裏不上課,革命小將們都參加紅衛兵串連、造反去了。餘江在家裏提心吊膽地看著造反派一幫接著一幫到他家裏來翻箱倒櫃的造反,家裏被抄了個底朝天!家俱被砸了、書畫被燒了、連餘江上學時最喜歡的小鬧鍾也被造反派拿走……餘江又氣又怕的像隻受了驚嚇的小兔子,在家裏呆不下去,隻好跑到街上去看熱鬧,撿傳單、搶像章混日子。

“餘江”隨著喊聲望去,發現是表哥關燦在喊他。餘江最喜歡表哥關燦:他一表人才的長相,非常俊美、大眼睛、白皮膚、一米七八的個頭、憂鬱的目光中透出一種和藹與善良。關燦的父親是市漢劇團的小生演員,長相清秀、帥氣、還是個情種!經常和劇團的女演員在戲下也上演感情戲,更過份的是:他還把相好的女演員引到家裏來在老婆的眼皮下打情罵俏。關燦的母親受不了他啦,堅決和他離婚。後來,關燦的母親又嫁給南門城牆邊的一位皮匠。關燦的父親就像一隻飛出籠的愛情鳥,愛情生活更加豐富多彩!他隨團到北京彙演時,居然又引回家一位漂亮、年輕、尖酸、刻薄的京腔女人。關燦與父親再也不往來,自己蠻小就跟著奶奶單獨過。

“你在街上瞎混些什麼?”

“老頭子被抓了,在街上打著鑼遊街,媽嚇的躲到鄉下舅家去了,我一個人在家瞎混。哎……”

“歎什麼氣,又不是你老頭子一個人戴高帽子遊街,從中央到地方滿街都是當官的在挨批鬥、遊街。不是蠻醜。願不願跟我到鄉下去搞事?比城裏好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