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朔六年(注:公元前1年)的夏,正值正午時分,陰山北麵的草原上,起伏的丘陵漸趨平緩,南麵的山口處轉出來一隊漢軍騎兵的身影。
馬蹄響處,從山坡上飛馳而下的是一個斥侯,也就是哨探,他向票姚校尉霍去病報告道,前方仍然沒有發現匈奴人的聚居之處。
從淩晨到現在,這隊人馬已經向東北方向奔馳了二百裏,然而並沒有找到敵人。跟在票姚校尉身後的趙破奴,不由得在心裏嘀咕道,“已經深入敵境二百裏了,是要就此折返嗎?”
像是要正好回答他的疑問,隻聽見霍去病,“二百裏,還是離大營太近了,誰都可能過來搜索,換了你是匈奴人,會在這裏呆著嗎?繼續走!”
到了太陽西斜的時候,斥侯來報,前方出現了一個大湖,方圓至少一二百裏。
霍去病命令大隊人馬原地休息,自己催馬跟著斥侯上到高坡上,瞭望了一會兒,馳馬下山,命令道,“向東北方向繞湖。”
一時之間,氣氛有些沉重,因為所有人都知道繞湖意味著什麼,大營在西南,湖在東北,一旦在湖的另一麵被堵住,想往回跑都沒有一條直路了。
霍去病看了看部屬們的神色,知道此時必須解釋幾句了,“既然有這個大湖,必有河流注入,河邊必有匈奴聚落。既然HN岸沒有發現,定然是在北岸,他們以為沒有人敢繞湖過來!問題是,我們偏偏就敢。走吧!”
果然,繞湖不久,就發現附近出現了一個匈奴聚落,約有十幾座氈房。“拔下來!我們需要弄明白這是誰的人。”
聚落被幹淨利索的解決了。趙破奴自在匈奴呆過,懂匈奴話,審問了一陣子,過來報告,“他們自己是單於的叔祖父籍若侯產的部屬,王帳駐地還在北邊。”
霍去病壓抑著心中的興奮,幾乎是立刻就做出了決定,“好,那我們就去找這個籍若侯產。”
八百騎再次準備上馬,有人指著地上的老幼婦孺問道,“這些人留下留?留下的話,隻怕也會去通風報信。”
霍去病看了一眼,“把他們的馬都牽上帶走。人捆好留在原地,找個半大孩子帶上,四十裏地外再放了他。”
四十裏地,就意味著這個孩子需要兩個時辰才能步行回來,等到他趕回來給族人解縛,再怎麼報信都來不及了,何況他們還沒有馬。趙破奴心下暗暗點頭,本來挺棘手的問題,在票姚校尉這裏解決得卻很輕巧。
暮色四合之時,又一個斥侯來報,這次發現了一個規模較大的部落,約有百多頂氈房,估計有幾百到一千人。
趙破奴看了一眼自己的上司,心裏自言自語道,“我們隻有八百騎,這已經是很大的一塊肉了!這個絕對應該打了吧?”
霍去病卻沒有立刻話,而是再次催馬登上遠處的高坡,向著匈奴部落的方向眺望。隻見前麵一帶草場上,分布著上百座白色的氈房,附近牛羊甚多,馬匹卻不太多。
此刻他已經看明白了,“這不是籍若侯產!因為馬匹太少了,應該是壯年男性很多都集結出去了,他們去哪裏集結,哪裏才是籍若侯產的位置!而且,這一帶的草也不夠好,不像是重要人物自家的草場。”
片刻後他撥馬馳回,向下屬宣布了繞道的指令,立刻就聽到了不同的意見,“可是,這個營地我們完全能打下來!”
不過這個不同意見正在他的意料之內,因此他隻是淡淡的反問道,“現在馬上就要黑,如果打的話,能不能保證一個不漏網?”
答案顯然是不能,於是他繼續道,“如果不能,那就容易打草驚蛇。派幾個斥侯悄悄地抓個舌頭,其餘的人繞過去,都心一點!”
於是八百騎心翼翼的遠遠繞了過去,根據從“舌頭”那裏得到的消息,他們沿著河流向上遊繼續搜索。一路奔馳在馬上,霍去病心裏很清楚,“要找籍若侯產,就必須在今夜找到。這一帶匈奴人分布得密,地勢又平,一旦亮,我們的行蹤就掩不住了。”
與此同時,趙破奴的心中,卻一直縈繞著另外一個問題,“剛才那個營地,換作自己會不會打?換作別的將領會不會打?”
經過半夜的尋找,他們終於確定了籍若侯產的位置。是夜月光明亮,漢軍在低矮的山頭上,可以相當清楚的看見這處營地的大體模樣,這是一處規模可觀的營地,坐落在一片肥美的草場上,草場的三麵被微微起伏的丘陵環繞,聚集著四五百座白色的氈房。引人注目的是,正中間有一座氈房非常高大寬敞,而且其周圍的幾座氈房,看起來也頗為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