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田整了整有些淩/亂的外衣,歪著頭看向楮:“楮小姐什麼意思?”
“很明顯,你本來也沒打算拿小伍他們怎麼樣,你不過是想試試百裏司宸是不是真的死了,是不是?”楮知憶冷冷地看著他,“你來鳳歧來的這麼巧,鳳臨走剛走你就到了。隻怕你早就到了,所以我們剛抄了觀音街街口的那個店鋪,你就知道了。”
窗外的院子很快就有人前來打掃,森田慢條斯理地整理好被打得亂七八糟的矮幾,扶好灑完了水的杯子。待一切收拾完畢,又拿起那隻僥幸沒有被打爛的水壺替楮知憶續上水。水從裂開縫的土陶杯裏溢出/水來。
“失禮了。”森田切身道歉,叫來了服務人員,換了一套茶具,再續上水後,抬了抬手,“楮小姐,請用。”
楮知憶沒動,森田自己先喝了,才開始回答楮知憶的問題。
“楮小姐猜的沒錯,百裏司宸剛抄了觀音街的點心店我就知道了。不過不是我早就到鳳歧了,而是那天我剛到鳳歧城,百裏司宸的人抄店的時候,我就在街對麵。據點暴露,線人必然暴露。可是第二天我在北方大飯店門口還是見到穿滾金邊旗袍的晴兒。這就隻能說明一個問題,百裏司宸不想對外宣揚晴兒死訊想讓鳳臨九悄無聲息地回南京,或者想拿晴兒引蛇出洞。”
楮知憶抬了抬眸:“你既然已經知道晴兒已死,所以你不但沒有上勾,反而找到機會在他們回程路上動手腳?”
森田:“難得南京方麵的人和百裏司宸都在一起。”
往後的話他沒說,也不會說,但其實卻跟說了沒有任何區別。
穿著和服的日/本女人躬著腰送來的料理,薄薄的生魚片拿碎冰鎮著,十分剔透。
楮知憶夾了一片生魚片,也沒有蘸醬油,不顧寡淡地塞進嘴裏,慢慢咀著咽了。等森田拿著生魚片沾著瓦薩米往嘴裏塞的時候,楮知憶不緊不慢地說道:“鳳夫人的案子是我查的,我為了確定晴兒是不是真的膝蓋碎裂,用手術刀一刀刀片開了她的膝頭/肉。我手藝很不錯,左腿一個膝蓋到見骨的時候我給片了盤子,模樣……”拿筷子敲了敲盛著生魚片的盤子,“就跟這個差不多,染著血,燈光下晶瑩剔透的。”
森田咀嚼的動作一頓,很快就恢複神色,保持著原有的用餐儀態將食物咽了下去,看著楮知憶笑了笑,做出隨便交談的模樣:“我第一次解剖屍體的時候確實是吐了,楮小姐還記得第一次解剖屍體的情形麼?”
森田二十七八歲的模樣,容貌本身頗為俊朗,臉上卻帶著雕鑄般冷硬的線條。此時一笑,那線條刻板地動了動,說不出的詭異。
“唔,記得。”楮知憶喝著茶,似乎真的在回憶,“是一具從井裏撈出來的腐屍,已瞧不出本來麵目,外公教我剔了腐/肉,驗了骨,查明了死因。”
楮知憶說的形象,森田聽得津津有味,兩人誰也惡心不到誰。倒是從窗邊路過的客人不由自主地抖了兩抖,嗲嗲地發出哎喲一聲怪叫。
楮知憶抬頭看向窗外,看見一個女人正偎在一個外國男人懷裏,往破爛的窗子裏看。看到楮知憶,女人熱情地同她招了招手:“小姐,你好呀?也換男伴了麼?”
那個女人,是百裏司宸的細作安娜。
楮知憶不知道她是不是要為百裏司宸報仇,但看那模樣應該不像。
楮知憶沉默轉頭,不再說話。
安娜站在剛剛打掃過的院子裏同男伴嘰裏呱啦地說了一會話,轉眼就不見了很快又從包間的門口走了進來,十分自來熟地挨著楮知憶坐下了,看向森田問:“我是楮小姐的好朋友,這位是我的朋友,是租界的領事,我們可以一起吃飯嗎?我們可以付錢。”
森田十分禮貌地衝兩位點了點頭,側開身為外國男人讓出一個位置,示意他坐下。
安娜一看那生魚片就倒胃口:“剛剛在外麵聽你說了片人膝蓋的故事,太惡心了。讓人拿走吧,換點魚蝦上來。”
說完自顧自叫來人把生魚片給端下換了魚蝦上來。
安娜十分殷勤地拿起筷子正要布菜,楮知憶突然道:“我不愛吃這菜,不如生魚片。”
一抬袖將一桌魚蝦掃地上,湯汁灑落,沾了衣袖,也毫不留情地弄髒了愛娜一身。
“噯,你太過分了吧?”安娜跳腳,委屈的眼神巴巴地看著自己的男伴控訴楮知憶的無禮。
“抱歉,這位小姐的衣服由我來賠。”森田十分紳士地盡著男伴的職責,忙叫了人去買一身。又讓兩位女士去做簡單的清洗。
一進洗手間,楮知憶毫不客氣地將安娜推撞到牆上,目光森然地盯著她:“想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