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了半夜,楮知憶那點睡意竟消了個徹底。
她對少帥是不是天閹並不甚在意,她至在意的,是把她騙到黃金銀行的人。
看著黑漆漆的天花板,楮知憶滿腦子都是那張妖嬈的臉。
生了那樣好的一張臉,竟生了那樣黑一顆心。差點讓她送了命。
虧得她還在日/本人眼皮底下放過他。
嘶~依~
一陣壓抑輕盈的摩擦聲傳來,楮知憶立刻坐了起來。
那是布鞋鞋底摩著木板發出的聲響。
這個家到處鋪著明晃晃的大理石,唯有樓梯是木板的。
是有人要下樓!
楮知憶輕手輕腳地打開窗戶,跳到陽台上等著,很快就看到一道黑影往花園的方向去了。
花園那邊有道側門,管事的跟她說過,那是傭下人出入的門。
楮公館的下人,不從正門出入。
樓上下去的,不是楮知月就是楮知研,堂堂小姐不走正門偏走側門,自然不會是好事。
楮知憶取出驗屍小短褂快速套了,頭發隨意在頭頂紮了髻。樓梯易出聲,並非最好之路。輕手輕腳地來到三樓的浴室,敏捷地攀出窗外,沿著水管跳到樓下。
剛剛跑出側門就看見那道黑影上了一輛黃包車,快速跑了。
鄉下長大的孩子,最善奔跑,不似車夫還拉著車和人。楮知憶不遠不近地跟著,極為輕鬆,還能記下沿途的風景。
黃包車在一間精致卻不奢華的別苑前停住。楮知憶躲在街口拐角處,遠遠地望著。
待黑影下了車,楮知憶才瞧清了人,不是楮知月而是楮知研。
原來她穿的不是黑衣,而是一件黑色大風氅,下了車,便將風氅脫了,露出一身紅緞繡花立領學生式旗袍,卷卷的長發並沒有束起,散散的落在肩頭,隨後著走動輕盈地晃動。夜燈下顯出幾分與年紀極不相同的媚態。
楮知妍扣了扣門上的銅環,門開了一道縫,露出一個軍帽帽尖,楮知妍旋即閃身而入,門縫快速合上。
半夜穿著這樣出來,要見的必然是情郎。但有何事是非要深夜談不可?
楮知憶繞過長長的院長,跳進院內。
院中並無過多守衛,所有人力都集中在大門到大廳那一路,整整齊齊的站成左右兩排,仿佛隨時等待檢閱,十分容易被狙擊手爆頭。
楮知憶繞到後院,正琢磨著怎麼爬上屋頂,忽地身子一輕,被人拽住了後衣領往上一提,輕輕落在屋頂上。
她以為自己被發現了,正要出手,就看到一張妖嬈極了的臉,那一雙似吸了無數星辰的墨瞳炯炯地望著她,讓她心口莫名一窒,竟忘記了質問他為何騙他到黃金銀行。
“噓!”
她還不曾說話,一枚修長的手指便落在她的唇上。楮知憶正要發作,卻見他正聚精會神地盯著下麵看。
楮知憶才發現原來此處用著剔透的玻璃片,往下看便可清楚地看清下麵一切。
正下方該是百裏司羽的臥室,紅木雕花床,貴妃榻,桌,椅,書籍一應俱全,若不深究房屋中央那兩道幹柴烈火,屋內裝飾頗為雅致。
還以為他如此專心致誌地在看些什麼了不得的事,沒想到竟是這樣荒唐的場麵,立刻要走。
那人卻似她腹中的蛔蟲,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指了指某處,在她耳邊低聲道:“沒有我,你下去就會成為他們的靶子。”
楮知憶順著他的手指看去,隻見院中幾處大芭蕉後藏立著幾名扛槍的軍人。楮知憶頭皮一陣發麻,還好她方才沒從那邊翻牆。
她不逃了,男人的手卻還是緊緊地握在她的手腕上。初春那樣清凜,楮知憶卻冒了一身汗。
活春宮就在眼前,楮知憶本是看著遠處,並不再看,但那兩人極為放肆,孟浪的聲音一浪浪落入她耳內,逃脫不得。
直到曲終,那一聲聲嬌/吟便成了一聲聲低泣。
“司羽,我好害怕。”楮知妍偎在百裏司羽的懷裏低聲道,“我的姐姐,好害怕。我沒想到她是那樣的人。”
果然跟自己有關。楮知憶立刻低頭往下看。就見兩人偎在薄被裏,低低訴著話。
“她欺負你了麼?”百裏司羽低哄,“她要敢欺負你,我一定幫你出氣。”
“她倒沒有欺負我,可是她今日讓人欺負了阿韶。”
“阿韶是男人。”
“是,她找來了男人。”楮知妍將頭埋在百裏司羽懷裏瑟瑟發抖,“她看起來無害極了,竟然會做出那樣的事。今日是阿韶,明日會不會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