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被觸及心底潛藏的情緒，眼眶驀然一紅。隻是世易時異，再糾纏這個反而顯得自己靜靜計較。她低著頭深深吸了一口氣，攏在袖子裏的手不受控製的緊緊攥起，勉強壓下了心中那股乍然而起的怨懟。過了好半會，才放緩語氣慢慢道：“無妨，世子不必歉疚。不過是些舊年的沉珂罷了，過去了也就過去了。”
顧韞看著她神色幾變，心裏全被酸疼堵滿。然而話一出口，沒有收回去的法子，隻得跟著勉強笑道：“好。”
室內的氣氛有些凝滯，沈黎側過身站起來道：“我們去暖廳吧，免得讓二弟久等。下午我請了徐姑姑過來喝茶，你要有事就盡管去忙，不必理會院裏這邊。”
顧韞跟著站起身點點頭，又側首問道：“那位徐姑姑是京裏給的人嗎？我瞧著容易對她倒是很禮待。”
他印象裏前世府中並沒有出現這個人，就是隨嫁名單上，也沒有這個人選。不知為何，今生竟然憑空多了一個人，而且似乎跟容易的關係也還不錯。
沈黎一邊慢慢往前走，一邊道：“是惠妃娘娘指給我的人，畢竟宗室女出嫁，又是這樣兩地聯姻的大事，不好身邊連個伺候的姑姑都沒有。惠妃娘娘問我，是要宮裏派人還是讓她直接指一個。我當時可無可有，就請她幫忙指了一個。”她見顧韞仍然眉頭皺著，就補了一句道：“這些日子看著倒是個穩靠的人，隻是世子若有疑慮，也可以派人查一查。”
顧韞忙搖搖頭，“我倒不是在為這個姑姑的事情疑心，隻是有些好奇惠妃這個人。”
沈黎怔了怔，奇怪道：“為何？”
“我前世得到的訊息，你師兄最後應該是跟六皇子結盟了。”顧韞微微側身替沈黎擋著外邊的寒風，“能讓你師兄認可的人，絕不是泛泛之輩。我記得惠妃出身並不顯貴，據原本是貞元皇後身邊的一名侍女，但因為替元後撫育三公主有功，得以被封嬪位。生下六皇子後，由貴妃娘娘請旨晉為妃位。再三年，在聖上大封後宮時，又特別嘉賜了她和貴妃娘娘的封號。如今聖上後宮，中宮無主，貴妃雖然得寵卻無子，賢妃性子老實，餘下位分最高又有子嗣傍身的就是這位惠妃娘娘。”
兩人對視一眼，沈黎心下不由咯噔一聲。“那位六皇子是很厲害的人嗎？”
顧韞搖搖頭，“起來，陛下的皇子們我大多了解過，唯獨這位六皇子卻是一直神龍見首不見尾。不管是前世還是這世，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奉聖命出手白桐關，是個木訥很不喜在眾人麵前出現的人。”
餘下的話，自不用多。以沈黎師兄的孤傲，絕不會輕易攪和進奪嫡的漩渦；那麼能讓他改變原則的六皇子，再不濟也絕不會是剛剛顧韞口中形容的六皇子模樣。否則魏世子何必舍近求遠，棄太子而選六皇子。
但這樣一來，前期六皇子的蟄伏以及惠妃娘娘的淡泊名利，就很值得讓人懷疑了。
沈黎前幾日才動了拉攏徐姑姑的念頭，這會卻不得不又重新收了回去。不管惠妃娘娘心底真正如何待她，以南域和燕京未來的局勢，徐姑姑也絕不可能成為她身邊穩靠的合計人選。
顧韞看得出沈黎心中的驚疑，他輕輕拍了拍沈黎的肩膀，“沒事，我先讓人跑一趟白桐關。或者，不定還能尋到新的轉機。畢竟這位六皇子一直隱於人後，若真是乘龍之輩，我倒希望在南域這件事情上，能跟他達成新的決議。”
沈黎歎了口氣，隻覺得現下的局麵真是越來越亂。“也好，我也會請容叔叔那邊幫忙看一下。等師兄那邊的事情解決了，或者師兄也能對此提出更好的建議。”
顧韞將人輕輕的摟了摟，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寵溺。“你放心，塌下來有我們在前頭擋著。”
沈黎被他帶的心思微微浮動，麵上也添了些不自在，於是假作打趣道：“我倒是盼著世子能給我撐腰，隻是到底‘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還望世子莫再讓我空侯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