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鴻雪何曾見過這樣的大家閨秀,即便暮雪的吃相一點也不粗野,即便她每疊菜就算再合胃口不會動第三筷子,即便她用餐雖快但卻不曾發出一點聲響,動作舉止更是要多斯文優雅,就有多斯文優雅,可莫鴻雪還是瞪大了眼睛,嘴角抽了半響都歸不了位。
能將吃食用的如此之快,又毫不失禮儀怕也隻有眼前女子了,不過今兒可是他做東,她這也太不客氣了吧?曆來隻有他對人不客氣,還真沒人在他麵前如此不客氣的。
莫鴻雪怔了下,卻又笑了,心道暮雪妹妹不和他客氣才是大好呢。他想著便也美滋滋地勾了笑,在暮雪身邊落座,也執了雙箸,一麵夾菜,一麵衝紗幔後早便愣住了的如塵道:“隨意彈上一首吧。”
莫鴻雪言罷便也隨了暮雪夾了口菜送進了口中,笑著砸吧了兩下嘴巴,道:“有暮雪妹妹在身邊,這醉仙樓的菜肴也好吃了數倍。”
那邊陌殤也早已隨意坐下,卻並不動箸,隻慢條斯理地倒了一杯清酒品著,間或在暮雪目光抬起時,先她一步將她瞧的菜肴布到她麵前的餐碟中。
他動作太過隨意自然,便好似原本就該如此,這倒使得暮雪不得不放在心上了。在他再度將挑好魚刺的魚塊擺上碟子時她轉頭認真而疑惑地瞧向陌殤。
男子紅衣研華,慵懶而閑適地靠在那裏,其人,翩若驚鴻,其姿,雅人深致,暮雪的目光掠過他笑意舒緩的麵容,落在那不染纖塵的修韌手指上,那手白皙如玉雕,指蓋泛著瑩潤光澤,仿若最上等的羊脂玉雕琢而成,這樣一雙養尊處優的手,叫人瞧著它隻能想起舞文弄墨,弄酒攬美的風.流,卻絕想不到它於人布餐,專侍於人的從容。
暮雪的目光倏忽一轉又回到了陌殤的臉上,這個男人身上的氣度絕非一般人能夠擁有,該是平日一步抬便有數十人跟隨邁腳為他忙前掃後伺候的人才對,可他卻偏又能將這樣伺候的人活計做的如此嫻熟。
她眼前又閃過今日馬車上那一盞剝好了皮卻絲毫不損一點果肉的葡萄,剝葡萄、挑魚刺,這些事兒絕非有心手巧便能做好的,該是時常動手做這些瑣碎之事的人才能熟練至此,這男人當真是越接觸越叫人瞧不懂了。
陌殤見旖灩並不動箸,隻盯著自己瞧,當下便勾唇一笑,親自夾起那塊魚肉來送到了她的唇邊,道:“怎麼?暮雪終於發現我的好了?感動了?”
他這一笑恰如春風吹散滿院桃花,落英紛飛,說不盡的風.流自神態舉止間散出,這樣的氣場,乃是天生,是一種天賦,絕非對著鏡子練習,或解剖人體構造研究,便能模仿出的。
暮雪暗罵一聲妖孽,卻忍不住盯著他又多瞧了幾眼。
倒是那邊的莫鴻雪見暮雪突然衝著陌殤瞧個不停,當下便沉哼一聲,道:“不就是一塊魚嗎,小爺也會弄!”
他說著也夾了一塊魚肉,取了一旁的鑷子鼓搗起來,可他平日吃魚都專有人伺候,今日也就是要做東宴請暮雪,瞧她似不喜人多,這才進雅間便斥退了伺候的小童。他這樣的貴族公子哥兒哪裏會挑魚刺?那鑷子拿在手中,三兩下沒將魚刺尋出來,倒是將一塊好好的魚肉搗了個稀巴爛,和人家陌殤挑出魚刺,魚肉卻完整無損的技術簡直天上地下。
眼見魚肉爛在碟中,莫鴻雪隻覺麵上無光,氣得哼了一聲,扔了手中作對的銀製小鑷子,鑷子砸在碟子上,咣當一聲響。
暮雪瞧過去,揚了下眉,心想這才是正常的貴族少爺嘛,事有反常則為妖,她想著又瞥向陌殤,卻並不張口食用他送過來的魚肉,反倒退後了一些,認真地瞧著他,道:“我聽說貴族婦人中有些空閨寂寞,是極愛養三兩個麵首排解寂寞的。你這樣,不會有女主人改明兒找上門來尋我算賬吧?還是你瞧上了我這個主顧?我可要提前說清楚,我雖是剛和那青王解除了婚約,可卻既不失落,也不難過,更不覺得寂寞,不需要養男寵招小倌兒,而且我就是一攝政王府不得寵的女兒,你也知道,我手頭是沒有銀錢……唔……”
她這邊話沒說完,陌殤便黑了臉,將指一送便將夾著的那塊魚肉塞進了她的口中,這還不能解氣,又夾起一塊沒處理的魚肉二話不說也給她塞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