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塵逸探指將被黑子圍死的白子挑進一旁的檀木棋盒中,這才微微凝眸眯著眼瞧了眼窗外,道:“蘭蒂聖域自英帝登基,休養生息二十年,朝政維係著表麵的清明十餘年,不想最後攪動蘭蒂聖域風雲變幻的會是一個棄女,這可真是世事如棋局局新……”
風塵逸想著耳邊似又響起了那女子方才的話,她說“父兄在朝為權為貴爭個你死我活,女兒家享受了那份尊榮富貴,便該承受這份罪禍。”她這話說的輕飄飄,可卻再次點明了夜俊楚是因參與奪嫡失敗,這才落得夜府上下滿門抄斬的結局。
這女子再度將青王和太子的黨爭挑明,她這是要攪起蘭蒂聖域的渾水,一個閨閣女子,有此膽量和手段,她到底在謀什麼?這個女子像團迷霧,他竟然一點也看不懂。
不過區區幾句話,一個動作,眨眼間她便叫原本歇斯底裏恨不能吃她肉飲她血的一群女子感激於她,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也不過如此了。
這個女子由不得人不重視,這樣的女子也不會是池中之物,不管她在謀什麼,夜子月這枚棄子他都得留著,興許有一日,死棋得了棋眼,有了機緣,也能起死回生,做活了整盤死局呢。
風塵逸琥珀眸子銳光又閃了一下,指間黑子落定,沉聲道:“攝政王南宮府南宮暮雪,查!”
隨著他話落,屋中暗角,一個灰影一閃而去。
醉仙樓,蘭蒂皇城城最豪華盛名的酒樓,位在穿城而過拂霜河的東岸,四層樓閣,雕梁畫棟,鉤心鬥角,此刻正值午膳之時,樓中歌台暖響,琴瑟錚錚,酒香四溢。
馬車一路到了醉仙樓,樓中用膳之人已聽聞了方才在街頭發生之事,樓中早已議論聲一片,此刻還有不少人都圍在窗口翹首以盼,隻等那一夜間名聲大噪的蘭蒂聖域第一美人來到,好叫他們一觀其風采,親眼見證下流言真假。
畢竟耳聽為虛,隻有親見了才算實在。
標記著南宮府印記的馬車緩緩停下,原本吵鬧的酒樓無人指揮也自動靜寂了下來,人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馬車上。
車門打開,莫鴻雪麵帶惱色從車上率先跳下,早有酒樓侍客小二恭候在門前,見莫鴻雪下了車,忙兩步上前哈著腰道:“莫公子到了,外頭熱,菊心亭早準備了美酒佳肴,如塵姑娘也已洗手焚香,靜候琴案,莫公子快裏頭涼快。”
他言罷,那邊另有兩名穿青色長裙的貌美女子上前,一人在馬車下擺上了踩凳,一人嫻靜而立,隻恭候暮雪出了馬車扶上一下。
然而莫鴻雪卻並不搭理那小二,也未曾移步,而是轉身向著馬車抬起了右手,又自懷中扯出一方白色素帕來一抖,搭在了他高抬的右手上,很顯然他這是要親自接車中女子下車。
莫鴻雪風.流花心之名在外,可京中人也都知道這位小霸王公子是個暴龍脾氣,曆來就沒多大耐性,他即便憐香惜玉,也都是逢場作戲。
如今這位驕縱的紈絝世子居然頂著個毒太陽,這樣耐心,這麼低姿態地要伺候一個女子下馬車,這若非親眼所見,誰又能相信呢。
眾人不覺都屏住了呼吸,瞪大眼盯著馬車,期待著那個陡然性情大變,因禍得福的蘭蒂第一美人出現。隻見紅影一閃,一人出現在眾人視線中,風神如玉,身姿清逸,引人傾倒,可卻分明是個男子啊!
這男子除了陌殤又能是何人,他出了馬車,微一彎腰,一把便抓上了莫鴻雪抬起的手,虛扶了一下,跳下馬車,接著他隨手扯了莫鴻雪手上素帕,轉身間掌心一轉,便令那素帕裹住了剛出馬車的暮雪右手,隔著素帕牽住她的手,轉瞬便將暮雪扯下了馬車。
他這一番動作行雲流水,怎一個快字了得,加之他又和暮雪同穿了紅衣,莫鴻雪隻覺還沒瞧見先前扶的是誰,人已被跳下馬車的陌殤給擠開了,待他回過神,弄清狀況,暮雪已站在了車下,和陌殤並肩而立。
莫鴻雪麵色鐵青起來,陌殤卻將那帕子往他身上一甩,衝著莫鴻雪便是勾唇一笑,道:“謝謝莫小公子了。”
莫鴻雪張著嘴,被陌殤氣得竟有些說不出話來,陌殤卻瞧都不再瞧他一眼,隻眯著眼望了眼醉仙樓,回頭衝暮雪道:“醉仙樓果真名不虛傳,莫小公子包下的菊心亭聽說是醉仙樓最上等的雅間,我們這便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