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街道阡陌縱橫,盡是青石磚麵鋪路,路邊紅牆灰瓦,高高矮矮的宅院像一個又一個的四方格子沉寂在夜色下,沒有亮若白晝的各種霓虹燈,沒有即便深夜也喧囂浮華的不夜城,有的隻是如水的月光,寂照大地,繁星如許,璀璨閃爍,廣闊星河,無邊無垠。
蟲鳴清晰,映襯了這裏的寂靜,在仙界,即便是那樣一個神聖不可侵犯的世界,夜裏都不會有這樣璀璨而純淨的星空,不會有這樣安靜到寂寥的天地,驀然間,暮雪停下了腳步,呆呆地望著眼前穿梭漆黑的道路,陷入來了迷茫。
自從靈魂來到這裏她便一刻不曾安靜下來,她不是怨天尤人,傷春悲秋的人,她的字典中從來就沒有那些消極怯弱的詞彙,不管身在那裏她相信她都可以拚出一方天地來,唯我獨尊。
故而既然曆練讓她來到這個世界,進入南宮暮雪的身體,她便努力在這具軀殼中過的更好,可如今驀然安靜下來,麵對這全然陌生的天地,近乎天翻地覆的變化,即便她再堅強剛毅,這一刻心還是突然一揪,好像這天地間的寂靜都蔓延到了心中,整顆心空寂下來,沒個著落。
好似這天地間孤寂寂便隻剩下她一個人,滿目荒蕪要呼卷著將她拖進黑暗的漩渦,沒有光亮,沒有聲音,要將她拉近絕望的深潭。這一刻她有種獨身一人對抗整個洪荒宇宙的無力感和渺小感。
卻在此時,她的手臂驀然被一個力量堅定地抓住,接著那力量一帶,她跌進了一個寬闊而溫暖的懷抱,那股不算熟悉卻絕對強勢的陌生男兒陽剛氣息又充斥了鼻息,一個聲音像是從空寂遙遠的天邊傳來,卻真切地衝破耳膜,敲進心田。
“暮雪……”
這聲音入耳,簡直有石破驚天之效,便好像無邊的黑暗中突然裂開了一道光亮,就好像溺水之人突然抓到了一根浮木。
暮雪驟然回過心神,那種窒息感消失,她貪婪地吸了一口冷夜微涼的空氣,隨之男人身上幹淨而清爽的暖香也送進了心肺。
她側頭,眼前閃過陌殤那張依舊討厭的麵容,此刻她竟覺著這張臉,這個人,還有這個味道其實也沒那麼厭惡了。至少在此時,她感激於他的出現,感激他口中喚出的那聲,暮雪。
即便她知道他喊得是南宮暮雪,而並非慕容冰霜,可這樣也夠了,至少天地洪荒,不是獨她一人,起碼還有這樣一個人在呼喊她,即便他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誰。
暮雪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她纖細的身子正被陌殤自身後緊緊地抱著,她的背脊幾乎毫無縫隙地礙著男人寬闊而強勁的胸膛,甚至能感受到他胸前完美的肌理隨著呼吸走動如珠,他的手臂也正穿過她的腰肢困在她的身前,臂間有著堅定而蓬勃的力量。
還有他的腦袋竟枕在她的肩窩,呼吸隨著夜風送進她的鎖骨邊兒,令那裏有些發癢地汗毛欲豎。
這個混蛋,又借機耍流氓!
暮雪方才還隱帶感激的心,瞬間蕩然無存,手抬成拳砸向頸窩處陌殤一張白麵,風過,他退了一步,鬆開了她,她邁步瞧都不瞧他一眼就往前走。
陌殤瞧著暮雪蔓如月光的身影勾唇一笑,那身影怒氣騰騰,存在感強的像是有火焰在燒,再沒了方才的虛無縹緲,他揚了下眉,這才邁步跟上,笑道:“暮雪不是要給那君老婆子下藥嗎,怎突然放棄了?”
暮雪聞聲瞥了陌殤一眼,這才淡淡轉開眼眸,繼續邁步往前走,道:“你當我傻子嗎,你既多管閑事,我自不會再多此一舉。”
方才陌殤往君大夫人身上彈東西,暮雪便想起了在攝政王府門前,君銘宸走時,陌殤也那樣屈指彈了一下的事。再聯想到君府丫鬟們說沈老婆子平日身體健康,那太醫王大人也說按理說沈老太婆該醒來了才對,她就已經猜到了,早在攝政王府時,眼前這男人便動了手,這才使得君老婆子沉睡到現在都沒醒來。
想到自己折騰了一晚上,這廝不過動動手指便能辦到,素來好強,睥睨眾生的暮雪有些氣堵起來,走地越發快了。
方才陌殤一直就跟在暮雪身後,見她突然身影僵住,像是整個人都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凍結了,身影那樣單薄孤寂,他心一觸,還沒想明白,已上前一步伸出手臂欲將她攬進懷中,緊緊箍住,好像若不這樣做下一刻她的身影便會融進清冷無垠的月色中消失不見一樣。
他抱了她,有那麼一刻她沒有掙紮,甚至將嬌弱的身子下意識地往他懷中鑽了一下,便是到現在他都還能夠感受到自己狂亂的心。
溫玉軟香抱滿懷,那種芳香柔軟的觸感仿似還留在他的掌中,胸間。這女人好像是上蒼捏好了專門為他準備的,她靠進他懷中,嵌在他的懷抱,就像她本該呆在那裏契合的叫他想要歎息,他的心也從未那樣感到圓滿安寧過,就像是一柄絕世寶劍,終於等到了合適的劍鞘,從此甘願沉於鞘中,兩相契合,再不成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