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晨,尋常人家的院子裏桃枝悄悄探出頭,桃花瓣隨風輕飄,街邊的攤子剛開始叫賣,青石板上就已經人來人往,以往的塗城雖也繁華,但這個時間來來往往的是運送絲綢棉麻的商人,如今卻多了許多衣衫襤褸的難民。
二巷口,一個纖瘦的身影快步往巷裏走,英氣的麵龐上揚起一抹名為惡劣的笑容,她烏黑的長發用灰色的麻布紮在腦勺,身著少年人的衣裳,緊隨身後是一道怪嗲聲:“蘇琴!你好歹是大姑娘,卻和你爹一個德行!”
“張姨,我替爹爹多謝誇獎了啊!”蘇琴幹笑應了一聲,想到在家澆花的爹爹蘇雲,抓緊了手上的酒葫蘆,腳上也加快了腳步。
從她記事以來,沒有見過娘親,是爹爹一人將她拉扯大,他白日在青雲閣彈琴掙生計,夜晚便在家裏傳授蘇琴一身文武,這一晃就是十五年。她曾經問過爹爹,為什麼自己沒有娘親,可是……
深吸了一口氣,蘇琴已經到自家門口,將那些不愉快拋到腦後,臉上揚起大大的笑,邁進院子:“爹爹,今張姨多打了一些,你快些澆,過會兒還要教我穿雲槍呢!”
蘇琴等了一會兒,不見有人應,秀眉一皺又喊了聲:“爹爹?”
沒人應。
這時,她感覺一個叫害怕的東西從腳跟一直蔓延到心頭,揮之不去。一個可怕的念頭湧上腦門,手中的酒葫蘆‘咣當’一聲掉在地上,她立馬衝入蘇雲的房間,門口被撞得發出一聲慘烈的叫喊。
良久,房內傳出一陣陣抽泣聲,院子裏的酒不覺中灑滿了一地。
明德二十六年夏,齊武帝駕崩,享年六十八,太子齊懷民繼位,改年號為啟豐,稱齊孝帝。匈奴趁亂大舉進攻大齊,前線戰事吃緊,齊孝帝下令征兵。
凡,家有雙數之上兒郎者,年十六以上者,征餘一人,家事窮困可加軍餉;凡,江湖俠客應征者,軍餉論軍功倍加;凡,身懷絕技應征者,入火麟軍蘇將軍麾下。伐匈奴,還大齊太平下。
於是,下豪傑應軍帖而赴長安,本就一派繁華的長安城如今更是人山人海,多是參軍,更多的,卻是為蘇府火麟軍慕名而來的,征軍處比之倒冷清了許多。齊國民風彪悍,隻要有一技之長,如今早到蘇府,這幾日哪刻刻門庭若市。
隊伍的長龍中,一抹及其安靜的身影直立其中,身影比上周邊的要上一圈,卻令人感覺格外淩厲,那人發鬢用一條灰麻高高豎起,一身發白的灰袍一絲不苟的著在身上,肩上跨著行李,時不時的轉動一下,看起來倒像個離家遠行的柔弱書生,清風拂麵,卷起他前額的流絲,這書生的模樣,赫然是蘇琴!
她離家半年,遊蕩於江湖之間,一身文武使她如同一隻入了海的魚,在波濤洶湧的大海中遊刃有餘。起初,以女裝示人,但卻發覺處處有礙,無奈便化作書生模樣,極具欺騙性。聽聞上京有很大的消息網,於是便趕過來,卻碰上征兵,偏偏往前爹爹總是誇火麟軍如何如何,讓她生出了好奇心,又看到軍帖有言,身懷絕技之人可入火麟軍,當下一任性,便趕著來應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