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真的,你絕想不到我當時是怎麼樣說的……我們的社長說那簡直是太幽默了。”
幽默家的妻子今天的麵容有些褶皺,就像是六月裏的雨季將要來了一樣。他知道這該是他大顯身手的時候了,因為他被人稱之為“幽默的天然製造者”。可憑著他與妻子生活了十年的經驗來看,他也並沒有什麼把握。要知道,她是個很特別的女人,也正因為這樣,他才會愛上她。可她無論是在婚前還是婚後,好像一直都有很多心事一樣,臉上的夏天多,秋天少。這就給這位幽默家丈夫帶來了很多麻煩。往往於同事和客戶之中開的玩笑,對於她似乎沒什麼作用。他感覺,自己在妻子身上找成就感是錯誤的。可是今天,他特意向公司謀求了一天假期,要陪著妻子出來散心。當坐在一家露天咖啡館的椅上的時候,妻子又仿佛想起了什麼,一言不發,隻緊鎖著眉頭。他嚐試說了兩三個笑話,可沒作用。還好這裏隻有老板一個人在吧台,他還不覺尷尬。老板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看上去不像是個奚落人的討厭鬼,所以他想盡情發揮,隻要讓妻子揚一揚嘴角也好。這一次他打算說點日常的樂事,他希望這一次走對了路子。
“我問是誰把咖啡端上來的,結果是那個新來的古巴的,我說:‘怪不得這潑在我文件上的咖啡漬比我包裏的雪茄上的腿毛還長。’哈哈哈,怎麼樣,我很機智吧?”他比劃著完成一部傑作,可妻子卻還是那樣,連一眼也沒看他。
他繼續思索著。
“有一次社長問:‘反義詞更像是一種什麼?’我回答:‘近義詞。’怎麼樣?”他仍然很努力地說道。
妻子抬眼看一看他,隻說了一句:“傻瓜。”
這已經非常使他欣喜若狂了,要知道,妻子打破沉默是多麼的重要,這就表明了氣氛緩和的開始。
“哦真的,你說得對,我是個傻瓜。”妻子沒有笑,他先笑了出來。
這時,正在吧台收拾什麼的老板幹咳了一聲,他抬眼看看那老頭,以為老板是嫌他說話聲音大。
他仔細觀察著那老頭的樣子,忽然樂嗬嗬地對妻子說:
“你瞧那老板,我看到他的身材就能確定今晚的月亮一定很圓。”
他確保了聲音足夠小,小得隻讓妻子聽見,其他人什麼也聽不見。
妻子依然是一副舊有的麵容,憑他的直覺和種種跡象表明,絲毫沒有什麼改動的準備。
他開始變得有些不安起來,因為從心底裏自己不得不承認,幽默的資源多少有了一些枯竭。
他挨著妻子坐了下來,妻子的臉依然背對著他看著遠方。
他在四處環顧,焦急的心讓他的眼如饑似渴地搜尋著獵物,哪怕上帝給他一丁點提示,露一丁點苗頭就可以。
這是夏天的時刻,卻有一顆心似冰一般的寒冷。而恰恰這顆心又屬於一個幽默家的身體,這難道不是上帝的一種反諷嗎?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怪風吹過,掀起了一位少婦的裙子。敏銳的他立刻覺察到,好機會。他知道妻子也看到了,千載難逢,這正是他期待已久的時刻。
他馬上站起,向妻子說:“那女人的裙子被……”
“啪”話還沒說完,他先被妻子打了一巴掌,愣在那裏。
“無恥”妻子甩下這麼一個詞就起身走了,他卻在空白的思路中感到莫名其妙。
“喂,夥計”有人拍他的肩膀嚇了他一跳,回頭一看,是那老頭。
“你很幽默”老板如是誇獎了他。
——————————17年12月13日夜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