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身後的尾巴(1 / 1)

玄之又玄,那塊犀角被火柴點燃,冒出細的一簇青藍色火苗,才隻一寸長短。一股子青煙也從其中漫出。

先驅費力的從手邊的筆記本上撕下一頁紙,紙張堅固而柔韌的使他差點脫手,而後坐在木椅上,頗像位診所老大夫一樣,自顧自的在紙上寫起病曆來。

先驅緊閉了鼻腔,將那股煙嵐對著周詢月吹去。“呼吸吧,犀照將引導你漸漸回到記憶深處。仔細回想你發覺時光被偷盜的那一刻,到底有著何等特殊而深刻的記憶片段。”

“雖然被偷盜時光的人普遍情況下都會逐漸忘卻,但犀照的力量能將執念加強幾倍。算得上強大的精神類藥物。不要試圖反抗,順從它。”

記憶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留住過往是貪戀?緬懷過去是假仁?我要這記憶有何用?他的頭快要爆炸,先驅所點燃的並非純粹的犀牛角,更是加入了好幾味神經催眠藥物,藥量並不為多,因此吸入第一口的周詢月身體不住的痙攣起伏,腦中卻逐漸放鬆。

無數道畫麵封存在殘鏡中,宛如鋒喙鳥飛過。

教務處、‘禁止飲酒’、獨特的香氣、奶昔、微卷的黑發、‘農曆生日啦’……

“教務處禁止飲酒的”

“我的生日麼?農曆二月十一”

“實話,我不喜歡這禮物。請我吃奶昔吧”

“未來的禁忌學教授先生,今是暑假的第一”

……

“你,要忘了我嗎?”一張泛著浮青的麵龐陡然出現在周詢月的麵前,雙眼圓滾滾的睜開,臉上青筋將麵頰布置的分外可怖,唯一秀美的一頭微卷黑發也毫無光澤的隨風而舞。

先驅冷笑著看著麵前這位求證者,“記憶存在的意義是什麼?被盜走的時光又何必追回來呢?犀照能做到的隻有這些,付賬吧,年輕人。”

周詢月心中一陣悵然,他並未被驚嚇到,隻是眼角溢出止不住的兩滴眼淚。“雖然沒有驗證答案,不過還是謝謝了。但我還有一個問題。”

先驅接過周詢月遞來的支票,寶貝般得塞進口袋,道:“問吧。”

周詢月平複下心裏的那道漣漪,緩緩問道:“憑先生對時光領域的研究,以及超自然文化的細致入微,堂科學竟然沒找過你嗎?”

“嘿嘿,你又憑什麼認定,我不是堂科學的一員呢?”

“因為你還有人性”。

門外的光依舊不敵黑暗,躡手躡腳的聲響雖然輕微,但對於先驅這位常年居住地下的人來,還是略微顯得有些嘈雜。先驅默不作聲,眼神向著詢月一幌,右手握成爪狀,從青銅龕內抓出一把一捧灰燼,用嘴輕輕一吹。一道煙塵似慢非慢飄向屋外,一前一後,先驅再將食指插入桌上環尾刀,大手撇過,飛刀已然射中來人。

周詢月猛然提身,拉開木門一看,一道高瘦黑影已然奔出數十米遠,隻留下地上斑斑血跡。

“你身後有尾巴,還是條不賴的尾巴”先驅話間帶動著他那黑色的胡須,板著臉道:“到此結束了。”

血液純潔無暇,滴入塵土卻肮髒不堪。亡命人的身手已經非常不錯,先驅的刀沒入腹部半截,隻留下環尾刀柄插在外麵。結實的肌肉幫他擋住了一劫,雖然在飛速奔逃中讓他又流血虛弱了幾分,但也好過被抓獲所帶來的一切不確定性。

是對追蹤人記恨的報複、是中年怪客飛刀的折磨、或是龐老對失敗者憤怒的懲罰?是了,他懼怕不確定性,人類都懼怕不確定性。意外是一扇非開不可的窗戶,當一個物種將雙掌伸開擁抱其他物種、張大嘴巴吞咬其他食物、踮起足尖觸碰其他大地川澤,都是在將種種不確定化為確定的過程。

生命,總是在掙紮中尋求安穩和新奇的平衡。亡命人黑色的棒球帽下,俊朗的麵龐十分蒼白。他摘下手套,期間奮力的將靠在牆角的身子往上聳起。拉直的腰腹使刀被拔出時並不非常疼,但一心關注於環尾飛刀的他,並沒注意到傷口抽動時,四溢在血跡邊緣的點點藍光。

忠勇街7號,ahy在這裏租下了一間一居室作為她臨時的住所。詢真大學的宿舍環境已經絲毫不遜色普林斯頓大學,單在規模上更是趕超前者。但西方人骨子裏的自由獨立精神也感染了這位華裔英籍女士,獨處自主的生活是她的向往。一如她堅強的一生。

當ahy睡眼朦朧的從床上直直坐起,忽然想起大學期間教授所過的睡眠知識‘不要突然的坐直身子起床,緩緩的,要讓身體慢慢適應重新充滿活力’。她伸出白如玉蔥般的右手食指,用力的向著額頭中心壓去,想要借此將自己重新壓倒在床上。倒下瞬間的側臉一瞥,卻見昨的那張紙條早已泡進印花玻璃水杯。

ahy懊惱的起身,從廣口杯中摘出那張字條。上麵的字跡清晰可見,隻在筆鋒輪廓上稍有滲透,紙張本身摸上去卻十分溫潤光滑。“這是,樹脂基複合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