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棠成親當夜,孟家突發變故,隻留下了孟家小姐孟染。慕棠帶著孟染回到了胭脂樓,他悉心著照顧孟染,贏得了所有人的稱讚。然,他忙碌中,愈發思念媚晚,媚晚回宮後,便沒有和他再聯係。也可能,是媚晚在考驗自己什麼。想到他成親那夜,媚晚說,“從今日你便成家立業了,你以後再有什麼事情,都要自己擔當了!”他心裏的刺疼便愈發尖銳了,有種快要窒息的感覺。他明明是為了媚晚才答應成親的,怎麼成親反倒讓他們疏遠了。還有,他三番五次的飛鴿傳書依舊沒有得到媚晚任何的回複,慕棠除了有點兒擔憂,還是有點兒失望。
這一日,慕棠還是又來到了等候信鴿的地方,蒼茫無邊的雪地上隻有他的足印,漫山遍野的大雪中,人便成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黑點,著實顯得太過渺小。雪光淡淡的勾勒出了他的身影,朗月清風,俊逸似竹,一雙亮若星辰的黑眸中卻彌漫著一層黯淡的顏色。媚宮從來都不會下雪。
慕棠在心裏默默地念了幾聲“主子”,惆悵之餘正打算離去,耳畔忽然卻傳來了一陣撲撲的聲音。信鴿?慕棠驚喜的轉頭間,卻見一隻如雪的白鳥,遠遠的盤旋著、盤旋著,像在尋找什麼。最後落於枝頭,驚落了壓枝的積雪。
“小玉?”慕棠有點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玉隻是一隻普通的白鴿,還是媚晚在他六歲的,那年他生日的時候,送給他的禮物。
然小玉在媚晚送到他手上後,便逃跑了,雖然它還時常在媚宮上方盤桓,然沒有人把它能夠捉回來,至少他曾經便試過,飛牆上樹,為此還撞翻了媚晚院子裏的花卉。小玉比一般的鳥兒要機靈的多,便算以慕棠現在的輕功,想要抓住它亦要廢些周折。奇怪的是,慕棠感覺小玉好像不是長成這樣的,至少自己在離開媚宮的時候,小玉還是隻在媚宮飛旋的普通白鴿。
慕棠正疑惑時,忽然發感覺那鳥兒衝著他看了一眼,甚是熟悉,倘若這真是小玉,自他離宮至今,尚不過幾個月,小玉便長成了一種陌生的鳥兒,它的尾羽長的實在是太長了,羽枝披散下垂如同馬尾,幾乎快和它的體型等長了,白色羽毛在雪中奪走了雪的高潔純淨,頭頂還長出了一縷新的絨毛,好似是孔雀的羽冠,宛若一把精美絕倫的羽扇。
小玉在枝頭梳理了會兒蓬鬆的羽毛,才慢悠悠的落到焦急得正在糾結是否要起身抓它的慕棠手上,黝黑的小眼珠兒映著慕棠錯愕的臉。慕棠甚是驚訝,小玉這幾年來,都沒有主動接近過自己。
小玉的一隻腳上綁著一個小小的信筒,還是用蠟封著的。慕棠發覺了,立刻將那信筒取下,拿出其中的紙條。小玉跳到了慕棠的肩頭,低頭躲入了棉花般的羽翼裏,似乎是感到了冷,抑或者困了想要睡覺。
“孟家灣,孤舟,日初。”落款人,正是媚晚。信紙上還綴有媚宮的標記。
慕棠大喜。
媚晚她還在孟家鎮附近嗎?慕棠顧不得多想,迅速離開了孟家鎮,小玉便一直呆在慕棠的肩頭傷睡覺,一路上行人慢慢的多了起來,見到慕棠,幾乎都側目而視,亦不知是注意到慕棠行色太過匆匆還是那隻瞌睡的鴿子,然慕棠本人並沒有注意到。
孟家鎮外有一條河,是南風國洗河的分支,因為並沒什麼特別之處,便叫孟家灣,孟家灣唯一的特別就是幾乎能夠覆蓋河麵的蘆葦。白白的一片,霧朦朧的,風吹過時,白茫茫的,一眼望去找不到一絲一毫的人影。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初升的朝陽豔麗若血,朝陽正從天際冉冉升起,就在一瞬間,從雲層的縫隙裏放射出萬丈光芒,金黃色的光芒均勻地灑落在天地之間,映照在冰封的河麵上,猶如撒下了漫天的璀燦黃金,一隻木棚船靜靜的隱秘於茂密的蘆葦中。
慕棠運功飛身而掠,如同一隻靈鳥輕巧的落在船尾,積雪還覆蓋著船身,慕棠落下發出了輕微的聲響,他放輕呼吸,生怕驚擾了船上的人。
船頭立著一個一襲白色單衣的人,鬥笠下長發蜿蜒,熟悉的背影讓慕棠立即便認出了是什麼人,他在船尾的積雪上跪下,道,“慕棠拜見主子。”小玉“撲哧”地拍著雙翅飛到了船頭,停在船篷上,四下張望。
船頭的人良久都沒有回頭,亦沒說話,可以說是一動都不動的站著,慕棠便一直那麼跪著,無人再開口話,好似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緒中。很快的,朝陽又忽然慢慢的隱去,烏雲滿天,冷風橫掃於河麵,冰冷刺骨,白色絮狀的大雪開始慢慢吞噬掉了整個天空,寒風夾著窒息的雪片,轉眼之間將這世界變得一片素白。媚晚靜靜的站在飄飛的細雪中無言無語,風吹起她的發絲,宛若飛瀉著的黑色瀑布,雪白的衣衫被吹的掀起來了,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有點兒許卷在腰間所佩的長劍上,幾有一種欲乘風而去的輕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