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時光能倒流,我也希望當初我不會把這一枚戒指玩笑性地贈與你。如果我能預見今天的結局。顧元亓輕輕地閉上雙眼,腦海裏浮現了過去的一幕幕。
當年,在那個寂寞的歲月裏,他遇見了她。他聽說父母說,隻要擁有這隻能打開那隻白玉飛馬的戒指就會得到永遠的幸福。而他,單純地相信了這個說法。他喜歡和隔壁的那個小女孩兒在每個夜晚隔著陽台,看著星星不停地說說話,喜歡看著她笑起來時臉上的溫暖。在父母不在身邊的日子裏,他都會對著隔壁的陽台發呆,他希望她能從那棟房子裏走出來看看他,看看這個難過不幸的自己。這些點點滴滴的溫柔都成了他年少之時最溫暖甜蜜的心事。所以,某天,他偷偷從母親的首飾盒裏偷拿出了那枚戒指,然後小心翼翼地送給了她。他希望她能得到永遠的幸福。但八歲的他那時永遠不可能知曉,一枚戒指怎麼能和幸福掛鉤呢,甚至是永遠的幸福。他甚至也不知道,曾經擁有著這枚戒指的母親會離開父親,拋離那個自己所認為是幸福的幸福。
淚水已經在眼皮底下打滾,他為什麼就是不能有一點點先知能力呢。
他用力地握緊了那枚戒指,他知道他是要失去了。就這麼清楚地知曉,但還是會不舍。林希池啊,林希池啊,你為什麼就不肯忘記他呢。我做再多努力都隻是徒勞,都隻會讓我陷入無以複加的絕望當中。如果有下輩子,求你愛我吧。哪怕一次也好。好不好?
好像起風了,細細的發絲拂過眼角的下方。
“醒了麼?”他的聲音在耳邊微微顫動著。
“嗯。”
他攤開手心在我麵前。那枚戒指神奇地被串在一條銀鏈子上。他輕輕地把它往我脖子上套去。鏈子挨著皮膚的瞬間還能感受到那一絲絲餘溫,是他掌心的溫度。“我多想親手在幾年後把它戴在你的手指上,但是我想我們已經無法走到那一天了。我隻希望它能以這樣一種方式靠近你,代替我守護你。”
原來那枚戒指曾是他父母的定情信物。
顧元亓啊顧元亓,我根本沒有聽見你說的那個故事,你為什麼還是要固執地當我已經知曉事情的全部呢,你為什麼要給我戴上我已經認定是屬於我的東西呢。
他看著我掙紮的眼神,癡癡地把那目光投向遠方。如果你不願意,那就在我離開之後再將它自行處置吧。
幾天後,江天圖塔機場。
踏離扶梯,我看見了他。我迅速躲到一根石柱後麵,我並不想讓他看見我這般懦弱不舍的模樣。他無意地側過頭,將候機廳環顧了一番。你終是不來的,你連送我一場告別都不肯。
那天,他穿了一雙白色板鞋,青灰色長褲,純白棉布T恤。一切似乎真的回到了當初。看著他過安檢的時候,我如同看見一場夢正在慢慢碎裂。嗬嗬,原來我一直愛著的也不過是一個夢而已。
腦海裏響起了劉若英那首後來。
“後來,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
可惜你,早已遠去,消失在人海。
後來,終於在眼淚中明白。
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再。”
淚水終於泛濫成災,我怎麼會把結局搞成這個樣子。
他走了,真的走了。我甚至連他要去哪裏我都不知道,他就這樣從此就要從我的生命裏銷聲匿跡了。
眼角的淚水已經蒸發在陽光裏了,我看著前方迎麵駛來的車流,看著它們經過身邊,然後消失在身後那片塵囂裏。我知我已罪孽重重,我再也無法輕易地闖入別人的生命。如果沒有做好充分的準備冒險踏進他人生命的長河,離場時必定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腳步停在了麵前的公交站牌前。公交車在眼前吱呀地停靠過來,而腳卻是不願抬起的。我帶著這樣沉重的回憶,誰能載動我?
悶熱的火車裏,各種疲憊的眼神反複睜開,然後又悄然合上。形形色色的人,麻木的表情在空氣裏回蕩著。秧秧端起麵前桌子上的咖啡,輕輕抿了一口。她不想睡,不想忘記這最後一次一個人的旅途風景。窗外是一望無際金燦燦的油菜花。興許是北方氣溫低的原因,花期相對於江天遲了很多。風吹過,那些花兒一層層地微微彎曲了身體。打開窗戶,似乎還能聞到油菜花香。
有人說,離開,才是愛的開始。世界上每一句話都有適合的人群,而這句話正適合自己。秧秧從包裏拿出那架單反,對著窗外稍縱即逝的美景不停哢嚓著。這是最後一次的任性妄為了。阿木,我就要回來了,回到你身邊。你不知道吧,在西藏那段日子,我看見許多老夫妻,看著他們日複一日地平凡地生活著,我才真正了解我之前的夢想該到頭了。我所需要的自由和瘋狂都該屬於回憶了,我該過另一種人生了。所以,我轉頭了。就是不知道你還會不會在老地方等我。會不會呢?我知道,你一定會的。我不來,你怎敢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