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搖搖晃晃到站,爸爸牽著迷糊的大軍下車,等車啟動後,背著大軍往家裏趕。烈日炙烤著大地,爸爸叫老哥先回去,自己背著大軍會慢一些。
原先這裏隻有一條路緩慢上坡,兩旁長滿青草,在一定程度上還可以分擔些太陽的熱量。後因此處修建了一個磚廠,坡被炸掉一半,隻留下一條極窄的路在斷麵掛著。路邊形成一麵十幾米深的崖,崖下全是亂石,極險。所以此條路現在幾乎無人走,取而代之的是一條用碎石子鋪成的馬路,上麵布滿黃土,走一步便會撲飛一陣細沙,留下一個腳印。而這路貪婪的吸著熱,散發出的熱量甚至可以將人的視線扭曲。爸爸背著大軍快速的走過這段路程,後麵揚起一溜灰塵。到了陰涼處便放下大軍一起走,到了太陽底下便又背上大軍加快腳步。
大軍看到爸爸背上的駝峰,積攢了許多汗水……
從下車的地方到村口,要走兩段有太陽的路才能到達村口。馬路較短,剩下一段卻十分細長。村口有棵不大的樹,因長在背陽的一麵,在樹下便顯得十分涼爽。爸爸放下大軍,打算卷一支土煙,以緩解疲勞。
他上下摸索,兩手一攤,“抽個屁哦,煙被摸摸匠摸了。”
大軍看到爸爸的臉愈顯疲憊,但是沒有一句話。
爸爸又從上衣兜裏摸出一張5元的鈔票,突然聲音哽咽的,“還有0塊錢也被摸了,”他眼角開始濕潤,“那還是找別人借的錢……”
大軍看著這樣的爸爸有些心疼,表情卻十分木訥。
他問:“那我們給了車費沒有?”
“怎麼沒給,一上車就給了的。”爸爸深吸一口氣,很快恢複狀態,“錢沒了就沒了。走,回家。”
大軍此時才知曉,原來家裏已經欠著一筆錢。他想,爸爸背上的駝峰或許還要負責儲藏淚水。
回到家中,爸爸做的第一件事是,找來樓梯,釘上符。然後扯掉灶台上的水管;給地麵鑿上洞,將桃木釘上;再找來磚塊堵上牆上的洞,最後刷上一層水泥;晚一些進一步修了樹杈。第二拜完灶神,找人徹底砍倒了這棵老樹。
有人,他承受不了“大軍”這個名字;後來改名“兵”。
大軍看著這一切變化,內心有種不上來的奇怪感覺。他既覺得稀奇,又覺得難受。他有時根本不明白自己內心在想什麼,但他確實還能看到那個在床邊旋轉的白影。
他沒有大喊大叫,也沒有表現出驚恐。他裝作大病初愈的樣子,將頭埋進爸爸的手臂,然後閉上眼將眼珠盡量轉到邊上去——他發現,這樣白影便會被轉移到視線以外。如果特別害怕,他會故意弄響枕邊的狗鏈。
狗鏈是爸爸放在大軍的枕邊。
大軍家中養得有一條狗,某日朝大軍狂吠,爸爸便將栓狗的鐵鏈解開。為防止狗亂跑,爸爸隻解了拴在木頭上的那一端,而另一端仍套在它的脖子上。所以這狗實質獲得了一半的自由。後來它又拖著鐵鏈莫名其妙的來到大軍睡覺的房間,它搖著尾巴,露出可憐巴巴的眼神。大軍似乎是心有靈犀,解開了狗脖子上的鐵鏈,心中湧出一陣暢快感。他看著狗獲得自由,就想到渴望自己也能獲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