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涼城做了一場夢。
夢裏,她站在霧裏,披一身桀驁,四麵無風無光。
四周安靜的可怕,像她被關押的那些灰暗的沒有陽光的日子一樣,抬眼隻見極光,垂眼隻剩黑暗。手腕腳腕處的傷口因為結了冰已不再流血,刺骨的冷風吊著她最後一口氣,耳邊不停的充斥著天地間的風雪拍打冰麵的颯颯聲響。
她感覺著呼吸一點一點的弱下去,腦海卻越發的清明。
這感覺當真不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生命一點一點的流逝,任誰都不會開心到哪去。偏生她就是咽不下這口氣,腦海中一直充斥著那個念頭――
她……不能死。
她的事情都沒有做,她的仇還沒有報。
她怎麼能就這麼卑微的死了?任由天地間再度風起雲湧、任由別人對她指指點點、百年後史書官吏對她肆意評手論足?
寒風夾雜著細小的雪粒發狂一般的拍打著冰麵,天地間大雪狂風在怒號,可是依舊奈何不了這冰牢半分。
天地極光一色疏離,她的意識終於還是慢慢的模糊起來,終於還是一步一步陷入那一場用七年寫下的夢魘裏。
“我隻是……隻是想你常安。”
是誰的聲音,穿過重重迷霧落在耳際,炸起滿地蕭索冰淩。
他怎麼敢這樣說?
在經曆了這七年的利用背叛後,他怎麼還敢這麼說?
她清楚的知道這是在夢裏,也清楚的知道這應當隻是她的回光返照,所以她才能清晰的看到那人的眉眼,甚至於那人藏在眼底的躲避和決絕。
他和天下人都希望她死。
可,就這麼死了,憑什麼呢?
如果愛上他是她的錯,那麼她已受到了這麼多的懲罰,也足夠了。錯犯了,罰領了,那他拿走的屬於她的東西,是不是就該還了?
……她怎麼能就這麼死了?
重新過了一場夢魘。
她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眼皮似是有千斤重,她努力了許久才終於睜開了眼。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她可以清楚的看到池子裏飄著的一層花瓣,還有從窗下折射下來的細碎溫暖的陽光。
雖是遲來,仍舊傾城。
多久不曾見過陽光了?怎麼這麼一看,會這麼的刺眼?她忍不住伸出手去遮,隻是剛伸出手就猛然一怔。
這裏是哪裏?她怎麼在這裏?她不是在冰牢裏麼?她……怎麼會袒胸露乳的在這浴池裏?
她一驚,猛然站起身,腳腕受了傷如今根本受不得力,於是不出所然的她又狠狠跌倒在池子裏。
池子裏濺起了不小的浪花,一池花瓣上下飄蕩許久才穩住。
一室沉香嫋嫋升騰。
她看了許久才終於找出一點模糊的記憶。她記得是被一個輕功特別高的男子救了,那男子的笑很溫暖。
花涼城四下仔細的看,便知道自己又進入了那掌櫃的夢裏去了,她便也不急不慌,反正對她也沒什麼壞處,她不如放心大膽的好好看看。
花涼城正四下仔細的打量著――
“醒啦?”屏風後突然傳來一句清朗的男聲,帶著促狹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