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他也沉沉的醒來,發現果真又是一場酩酊大醉,隻是他一點也沒有動,卻像是他哭了又尋了那麼久一樣。
不過那畢竟是夢。
他不可能會真的當真。
他還沒來得及出門去的時候,外麵卻突然有他的一個妹妹闖進來,那個妹妹叫做花水曼,她剛出生就有了名字,和他也隻是差了幾個月的生辰而已,她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開口就道:“哥哥,你有名字了!”
他愣了愣。
“什麼名字?”
“我剛才聽爹和大娘說了,以後你的大名就叫做花問柳,乳名小柳!”
他突然渾身一震。
想起來他第二次做夢的時候。
夢裏的那個瀲灩喚他。
小柳。
第五歲的時候夢也依舊如期而至。
不過他五歲的時候就連僅剩下的左眼也看不清東西了,父親察覺出來了什麼異常,對他的態度也就冷了下來。他反而清閑自在,每日裏就閑暇無事的用盡心思去研究所謂的他認定的“鬼”。
可是始終沒有結果。
沉沉睡去,又入了夢中。
夢裏的他如今二十五歲。
因為有了左相這棵大樹,他在官場平步青雲,人也越發的俊美挺拔,隻是性子也越發的淡薄。每日下了朝就埋在屋中睡覺,一睡天明,可他卻再沒夢到她。
她終於徹底的厭惡他,厭惡到再也不想看見他。
因他淡薄的性子不知拉攏權貴,還日漸的頹廢,所以官場上的形式也一日不如一日。偏生還有道士說是這一切都是掛在他脖子上的玉雕蓮花搗鬼,除了這鬼,惡運自除。柳依依氣勢洶洶而來,他根基未穩當然不能撕破臉,隻得扯下那玉狠狠往地上砸去,刹那四分五裂。他失了神的看碎了一地的玉,像極了她的哭臉。
玉碎當天晚上他眠在青樓。
夢裏似乎又見到她沉靜的笑顏,可是霧氣太大,燈火太暗,他什麼也沒看清,隻仿佛聽到她最後的那句“別過”。
他猜想到那蓮花裏麵可能就是她的棲身之地。
可是他卻沒有絲毫的辦法。
醒來,四野如是,脂粉的味道旖旎的氣息讓他心下忍不住生厭,他想起瀲灩,覺得她如果知道自己來青樓肯定不開心,於是他抓起衣服往外走。走著走著心口又止不住的疼,也對,他的瀲灩這麼厭惡他,又怎麼可能還會入他的夢呢。
他六歲的時候已經完全失明。
當時的他不僅地位極速的下降,就連自己都不想再繼續的活著了。
失明是一種什麼體驗?
距離死亡格外的近。
世界都要崩塌了。
而偏偏這個時候,他的腿也跟著報廢了一條,他完完全全的成了一個廢人。
若不是六歲的時候他做了的那一場夢。
他可能就真的會自殺了。
六歲的夢境裏。
他是三十歲。
夢境中的他得了一場大病。
不停的咳嗽,每日都會咳出血來,進餐甚少導致他身子也日漸消瘦,大夫說他是得了一種奇怪的病,藥石無用,隻能看他的命數。左相每日對他冷嘲熱諷,下人也敢放肆,隻有柳依依依舊對他不棄不離。昏昏沉沉中他隻聽見柳依依詢問大夫的帶了哽咽的聲音:“當真沒有其他的法子麼?”
他眼眶突然就紅了。
他最對不住的,到底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