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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一部以暮池為目的地的列車略過青山綠地,駛向山洞。
安蝶置身的這節頭等廂隻坐了兩類人,多事的人們和多餘的人。安蝶靠在車廂最遠的位置視線不斷瞄向不斷交談的家人們,他們透露著沉重意圖的眼神一直讓她明白多餘的人沒有被賦予知曉任何事的權利。
列車駛往的盡頭,麵對未知的旅途這位少女沒有任何期待,她的生活一直很被動,這場旅途該不該有所期待,大概都是大人們替她決定的事。
列車走出洞穴,她緩緩的打開窗戶,唯一置身事外的她眼神呆滯的望著流動的風景。窗外的景象如同無聲的映畫,鐵輪劃過的軌道會發出連貫的聲響,風中混合著的泥土和青草的氣息大概會撲鼻而來。
直到突然間,一抹醒目的金色莫名卷入畫麵。
“他呆在草叢裏幹什麼?”
帶著疑惑,安蝶透螢的瞳孔裏劃閃過的金色漸漸逼近,隱約顯形,她沒有看清楚遠處林蔭裏那頭金發的少年,因為正被快速掠過的枝葉遮掩了視線,然後列車匆匆的再次進入了隧道。
到了目的地一行人陸陸續續的下了車,家人們依舊團在一起討論事情,於是一路刻意繞了些景點,是一些荒郊野景毫無亮點,這兒的一切都和安蝶的出生地帕羅莎爾市截然不同,卻對她來再清晰熟悉不過,不論是蔚藍清晰的空還是浮動無邊的長草都讓人舒心暢快,她跟著他們欣賞了一路沿途到了新家,一幢陳舊的歐式別墅就被留了下來。
安蝶被安排在別墅裏的一個還算溫馨的大房間裏。精致的窗框內爬山虎滿滿覆蓋,陽光漫漫滲透葉片的邊緣從窗花一樣的縫隙打到她的臉頰上和猶如金沙鋪撒的褐色桌椅上,她疲憊的嚷了一聲“明要去新學校了啊,麻煩。”就輕盈的倒下身子,倚靠在木椅上緩緩閉上雙眼,陌生的光在黑暗裏朦朧擴張。
不知何時開始,什麼都漸漸被麻痹了。光芒裏,那抹車窗外看到的金色像浮串的魚在安蝶的腦海裏醒目揮閃著又迅速消失,安蝶邊想著邊迷糊睡去。
“這一個月來暮池的這批人,聽是埃利亞後裔呢,還是我們學校的轉學生。”
“那意思就是搬到這裏生活了,不是來遊玩的嗎,到底有什麼企圖。”
“我聽是被放逐了,他們策劃的謀殺市長未遂…”
安蝶走過樓道,兩個老師立馬停止了議論,呆望著她緩緩走進教室的端莊姿態。看到她的瞬間,全班人都刷亮了眼睛,安蝶並不意外,鄉鎮學生從未見過新穎的帕羅莎爾居民裝束必然湧發悸動,何況自己披著一頭亮眼的金發,早就被大家劃為奇類。
“大家好,我叫安蝶·埃利亞,因為剛搬到暮池新校服還沒收到,所以將就一下,不好意思,作為新同學我會加倍努力。”不論辭多不周到,對於自己的招牌笑容安蝶有著絕對的自信,眾人的目光也確實始終焦距她的甜美臉蛋上。新同學都是群單純淳樸的家夥真是太好了,安蝶預感終於可以輕鬆處理好人際關係於是舒了口氣。
那之後,安蝶和女孩子的人群幾乎無時無刻縫合在一起,她們反複追究著好奇心指使的問話,安蝶也隨時掛著笑容,在人麵前,她已經全盤否認了自己,就這樣半日過去了,她的生活依舊脫節著毫無平複感。
平凡的下午,果斷的拉門聲突然轉移了所有人的視線,一頭金發的男孩從後門大搖大擺的走向他的座位。安蝶睜大了雙眼,她想到昨車窗外看到的金發。
仔細看,他的發色依舊比自己顯得更純正更有光澤,白皙的臉蛋加上淡碧的雙瞳,他沒有神情,陽光下如同陶瓷做的人偶一樣精致前行。“還有學生可以這麼放縱?”安蝶隨意向身邊的女生發問,卻發現身邊突然沒了人影。
奇怪,歡笑聲唐突轉化為沉寂,麵容一個個漸化成恐懼。
他在安蝶後座坐下的那一刻,周圍的人都棄位離去,甚至離開教室,因此相同發色的他們在窗外陽光曝射下並同拉長的陰影使他們演變成了一道寂靜的奇景。不知寂靜了多久,同學們才開始竊竊私語。原來是這麼回事啊,安蝶頓悟。
他是這個班被孤立的存在。一節課的觀察,她心知肚明。
安蝶心知肚明,自己和現在的他遙遠的距離。隻是如今自己疲憊麻木,無處躲藏,他卻把自己拒之門外後一臉悠然的活著,他不畏懼別人的目光,也不需要任何牽絆才能如此自由嗎。
將近放學,金發少年散漫的搖晃手臂,迅速的收拾完書桌上雜亂鋪張的東西準備離位。
“看,他過來了!怎麼辦?”“下一次看到他就不知道什麼時候了,抓緊機會。”
班門外,同學拎著水桶虎視眈眈的望著他,灌了半桶水的水桶在他們手中來回交替哐當作響,在走廊的隱蔽處依舊相當醒目,於是安蝶好奇的湊過來,沒想到他們立即慌忙把水桶向安蝶手上送去。“安蝶,你拿著吧!”
安蝶輕易接過了在眼前晃動好久的水桶,而此時他已經邁著鎮定的步伐走了過來,“澆他,澆他!”同學的越呼越高,他的步伐隨之接近,他督了眼了擋在門口的安蝶,眼神對上了,安蝶隻是呆呆看著他越來越近。
他停在了安蝶的麵前,果斷的從她手裏抓住桶丙,連同桶把她往後一起重重一推。
“別擋路,礙事。”
水濺了安蝶一身,安蝶望著揚長而去的身影,依舊呆呆的站在原地。空氣凝聚了一切,然後重重的拍回她的胸膛。這種情況該怎麼解釋?安蝶無法向後轉身,十秒之後她緩緩回頭,直到看到大家一個個對著自己凝滯麻木的臉,在半秒內回過神來,她才醒悟。
“你好勇敢,居然敢跟他四目相對。”“喂,話心點…別被嘉俐聽到了。”安蝶邊沒事,邊對發生的一切根根於懷。
“你真的沒事嗎?”女孩子帶安蝶來到體育室換新上衣,安蝶擦拭著頭發無心的回應。
安蝶很意外她完全不記恨他,因為這得歸且自己沒做好決心才讓這樣的立場上身自己,不過她依舊能稍感輕鬆的察覺,嘴上不表情卻易懂的大家心裏裝的想法。那會是無理由的嗎,對他的憤怒和恐懼。那時候安蝶還並不知道暮池暗藏的秘密,和長存的糜爛。
隻是他果斷的舉起水桶,毫不猶豫的推開自己,安蝶無法從他神情上離開視線,一舉一動反複回放,在腦海裏揮散不去。
早已過了放學時間,值日完的學生看到安蝶獨自一人留在教室。
“玄萵老師他還有家暴嗎?”
安蝶和同學走出學校,看著同學對自己唐突的問話露出一臉的詫然驚慌,安蝶立馬笑著補充。“這個班主任在介紹自己的時候依舊是散漫心不在焉的,這麼我行我素的班主任,我有點好奇才去調查的,你不知道就算了。”少女低下頭沒有回應,安蝶隻好默默回想,或許這造成他性格的致命一況愈發嚴重了。
“我們不走一路呢,我家在這邊。”冷清的分岔路口,少女停下腳步。“哦,那明見。”安蝶第一就沒看到有人來接自己。
“安蝶,趕緊回去吧,不要一個人逗留太久。”
“幹嘛這麼神秘兮兮的。”少女唐突的故意壓低嗓音,這適得其反的醒目讓處於輕鬆氣氛的安蝶腦海飛快閃過一絲怪異的感覺,安蝶不斷自我提醒,對可能想嚇唬自己同學淺淺一笑。
“暮池一直存在可怕的傳言。”少女欲言又止的樣子讓安蝶決定這次提高嗓音,然後舒了口大氣。
“又是傳言啊,是嗎。”在列車開往這的時候,她就多多少少聽大家提及本地有恐怖的傳言,可是傳言這種東西越普及的越沒力道,這種不實際的傳言也許隻是暮池人民常用來哄騙外來者的特色禮儀。然後她掛著友好的笑容用平淡的語氣緩緩舉起手,這一自然的反常舉動居然讓少女豎起了神經。
“那麼那座學校後麵的山,你有什麼頭緒嗎。”
“你怎麼…突然問這個。安蝶你聽著,那座山後的地方,絕對不能過去!”
“又是恐怖傳嗎。”安蝶的笑暗藏著一絲興趣。
“這裏沒人會靠近那裏的。”
這座偏遠的城市,唯一人流量算大的隻有中央區的街道。一家冷清的麵館裏,幾位壯碩的中年男子霸占著角落的位置,滿台子的酒,擱置地板大大的行李包裝裏露出槍頭。
“來暮池兩,根本沒見他現過身。話真的存在嗎?這裏的人都是怎麼了,隻要打聽這件事就閉口不談。”醉醺醺的人四處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