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帝看著近前的女子,忽然想起自己初見她的時候。那時她不過一個黃毛丫頭,黃皮寡瘦,頂著一頭營養不良的枯黃頭發,就像根焉兒了的豆芽菜。那麼小,那麼醜,比之地上的塵土也不如。那時,他隻是覺得這醜丫頭有趣,有膽,未曾想到過之後的事情。
而現在,這個靜立在他身前的女人,容貌靜美,眉宇間帶著歲月沉澱後的寧靜與沉穩,那雙黑眸不再似曾經那般銳利,而是日益深邃了下去,遠遠望著像一汪幽潭,平靜中醞釀著叫人無法移轉視線的美麗。而多年下來,唯一不變的依舊是她身上那絲令人心折的獨特韌勁。
赫連帝說不清自己是何時愛上這丫頭的,她總是那麼牙尖嘴利、詭計多端。尤其喜歡人前善良人後撩陰招,說她是個卑鄙怕也不為過。甚至於他自己也數次栽在這丫頭手裏,被她狠狠利用過幾把。但命運就是這麼奇妙而可笑,偏偏叫她走入他的心頭。
而漫長歲月下來,他此生立誌想要得到手卻唯一不曾擁有的便是她!
那句“謝謝”落入他耳中更似一根尖刺,叫他內心不得安寧。
千易眼見一抹暗色浮上他的眼眸,下一刻她便被拉入一個強有力的懷抱之中。赫連帝緊緊擁著她,力度之大似要將她揉入自己的骨血中,而輕撫著女子青絲的那隻手卻出奇溫柔。這突如其來的擁抱讓千易怔了一秒,下一刻,赫連帝幽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輕緩卻又低沉,似有千斤重量掛在其上。竟叫人聽後心裏莫名一疼:“小狐狸,你若再這麼說,此生怕是都別想再從我身邊逃離了……”
這是赫連帝一貫會對她說的話,但這一次聽來,千易心裏莫名生出一種奇怪的滋味。而她自己也說不出究竟是哪裏不對,她抬起頭想要詢問,剛剛張嘴,赫連帝卻已放開了她,俊臉上又恢複了以往的傲岸之色。
“看樣子那庸醫還是有些手段,看你的臉色也不再像以前那樣病怏怏的,晚些時候等婚禮要開始了本王再過來。”
“你要去哪裏?”
“我那一支親軍被你留在困龍穀,本王總歸要過去看看,待穩定了軍心,我便回來。”
千易聲音卡在喉間,她看著赫連帝遠去的身影,心裏那種奇怪之感更加強烈。
……
從後花園裏轉來,千易迎麵就撞上浪天涯,他身後跟著的正是昨夜那個少年將軍,不過看樣子那小子這會兒是徹底老實了。
“那討人厭的家夥走了?”浪天涯隨口問了一句。
“他去了困龍穀,晚些時候過來。”
浪天涯“哦”了一聲,然後指了指身後那小子。千易順勢看了過去,目光在那小子身上打量了一會兒,越看越覺得他長得像極了某人,但一時半會兒就是想不起來。
“小子,你叫什麼名字?”
“我告訴你名字你便會放了我嘛?”那小子眼咕嚕一轉,反問了起來。
千易聞言一笑,心道:昨夜怎沒看出來這小子還有幾分雞賊。
“你先回答完我的問題再說。”千易不容置喙的說道,“若是讓我滿意便放了你,若是不滿意,昨晚你口口聲聲喊得這位浪浪浪說的話你可記得吧?”
那小子聞言哆嗦了一下,昨晚浪天涯的威脅可是曆曆在目,他眼裏閃過一抹驚恐,他才不要變成試藥的小白鼠!
“我叫巫雲!”那小子一下吼出自己的名字。
浪天涯臉上一黑,反手一記瓜瓢打在他腦門上,“烏雲,我還彩虹呢!”
“是巫雲!不是那個烏雲……!”那小子一下急了起來。
千易擺了擺手,讓他兩人別再胡鬧。她眯眼瞧了巫雲一會兒,不禁笑了起來,難怪她瞧著這小子覺得眼熟,原來他是那一家的人。
“你和巫逸軒是什麼關係?”
“他是我堂兄。”巫雲這會兒老實巴交的坦白起來。
千易目光一時幽深了起來,半晌沒有說話,隻是若有所思的盯著巫雲,眸光隱動,叫人琢磨不透她心裏的想法。巫雲被她瞧得渾身發怵,驚慌的同時又帶著好奇,睜大了眼睛反過去打量起千易。
從昨夜到現在,他除了發現眼前這女人的凶悍野蠻之外便再未發現別的什麼,要說長相也不過如此,身材也頂多中上,勉勉強強能算作優點的隻有那張臉還看不出是個老女人!
巫雲撇了撇嘴,心道,那些傳言果真是騙人的。什麼這個女人容貌傾城,遠勝天下第一美人女帝姬紅魚,當年以區區奴才身便引得後土王與易王當世最耀眼的兩大男兒搶奪,簡直就是胡扯!至於傳言中神乎其神什麼一夜破平野狼寨,賤奴之身笞權貴,使寒門出貴子,改三國之局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