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鳳七長星(1 / 2)

低調的馬車在京城外的官道上緩緩而行,車夫將馬鞭擱置在一旁,手中拽著韁繩有序地晃蕩。

馬蹄噠噠踏碎道上的落花,分明是春末了。

車內滾燙的茶冒出絲縷的細煙,飄散透過簾子纏進了微冷的春風之中。

“爺,皇後娘娘生了。”廝斟茶,茶水從壺口流入玉杯中。微涼的指腹輕輕碰了碰茶杯,估摸著溫度恰好,才遞給一旁的少年。

鳳重夕接過茶杯,擱在手心裏,頭轉向緩緩向後移動的景色,聽到廝的話,微微一愣。略微稚嫩的聲音緩緩響起。“咱們離京城還有多遠?”

廝算了算腳程,“約莫能趕走太陽落山前趕回去。”

少年點點頭,而後將望向窗外的腦袋折回來,兩隻眼睛凝望著手中的玉杯,不知在想些什麼。

鳳安國,淑棠殿。

女子將頭靠在床沿邊,頭發披散淩亂,額頭上冒著虛汗,素白的衣物緊貼在身上,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狼狽不堪。

她生得極美,嫻靜如花照水的模樣被發絲遮擋,透過發線,隱約能瞧見那雙不染纖塵的眼睛。

隻是如今這雙眸子沒有了往日的光亮,黑漆的眼眸無神地望向另一頭的嬰兒床。

大殿整個被黑布籠罩,光線隱約透進來,斜射在嬰兒床頭,大多穿過竹條間的縫隙,在大殿的一角斑駁。

嬰孩不知這是何處,也不知母親正在不遠處看她。家夥不喜哭,從剛出生到現在都沒哭,與母親同出一轍的黑眸映著光顯得格外明亮。

光線漸漸偏轉,直到一縷微弱的光照射在床沿上,刺痛了顧衣芫的眼睛,也拉回了她飄遠的思緒。

她撐著起身,拖著孱弱不堪的身子緩緩向那嬰孩走去。

她走得極為艱難,每一步都忍著劇痛。

許久,才借著搭在嬰兒床欄的力靠了過去。身子微微前傾,搭在肩上的發線掉落在嬰兒的臉上,發絲在臉上的刺痛感讓嬰兒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

像是打定主意,女子吃力地抱起嬰孩,蒼白的臉頰在嬰兒的臉上蹭了蹭,眼中是無限的柔情,如一縷光,照亮了昏暗的大殿。

“娘親養你,不論你是男是女,娘親都養你。瑾,今後這便是你的名字了。”

……

鳳安九年十月,顧淑德皇後因陷害賢妃流產一事打入冷宮。

不久,查出已有一月身孕,皇上念其德,親自將其接回淑棠殿。

鳳安九年四月,此胎乃長星轉世,不祥。皇上念其為嫡長子,遮淑棠,擋象。

同年五月,太後駕崩,同日,長星動,星主出,此為大難,朝臣上諫,火燒淑棠,連期一月。

六月,淑棠被封,皇上念舊情,下旨皇後永世不得踏出淑棠一步,且廢除皇後封號,其子未賜名,卻因排行七,掛了個“七”字。

史書上記載的,並非全為真實,也並非作假。隻是假亦真時真亦假,一切都要看上位者的態度。

……

再淑棠殿中,兩主一仆日子雖是貧苦了點,也算得上自在清閑。

曾經繁華堂皇的大殿已破舊不堪,黑布繞了三年,從院子望去,也顯得沒那麼突兀了。

“嘎吱。”緊閉的紅漆大門被人推開。

來人一襲月白色的長衫,袖角燙著的銀線在陽光下熠熠發光。

“重夕哥哥!”鳳瑾瞧見了鳳重夕,擱下在手中把玩的草蝴蝶,便飛奔了去。

鳳重夕目光含笑,抱起剛及他腰身的孩子,提步朝院子裏走去:“七,母後呢?”

鳳瑾肉肉的手臂環抱著他的脖子,努力想了想,糯糯道:“膳房,娘親要給七做梨花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