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帥……”謝琰腦中思緒難耐,想著今夜必有事要發生。
“坐吧。”謝石走下案幾,來到擺有棋盤的臥塌上。
他是謝氏家族的掌門人,平日性情淡薄,不問世事。但當大難降臨時,南朝皇帝還是不惜任何代價將他請出山委以重任。
已過四十的他還像三十幾許的健壯男人,精神勃發,目光炯炯。每當他一身戎裝的出現在眾人麵前,好似一塊深得信仰的豐碑,叫人情不自禁的跟著無往不前。
“一路行軍也是勞累,不如今日就陪本帥下一盤棋吧。”
“是。”謝琰淡淡行禮,也跟了上去。
下棋是容易,難的是如何走下他的棋盤。
謝石持黑棋,握有主動權,先落了子。
“新得情報,此次北國苻堅共揮軍八十萬,對南朝是誌在必得,你怎麼看了?”他們不過才八萬人馬,而對方竟有十倍之多,然而此刻謝石氣態安穩,似乎心無所懼,好像在聊一件不礙事的家常。
謝琰持白棋,也跟著落子,“苻堅統一北國不過才六七年的時間,現在看似兵強馬壯,實則內部統治不穩,沒有雄厚的物質基礎。而且連年征戰,百姓早已厭戰,軍隊士氣不高,也不得民心。”
謝琰不是第一次與謝石對弈,對他的手段習性多少有些了解。他抬了抬目,緊跟著又落了幾子,加重了聲音,“這是其一。”
謝石看了看他,不為所動,一邊聽他繼續說著,一邊在其他方位落了幾子。
“其二,苻堅這人不擇賢愚,聽聞在統一北方是就經常犯賞罰失明的事情。這會讓原本就不剛毅的團隊更加難以團結,也給對手留下機會。”
謝琰也緊跟著調整策略,勢要將其包圍,再說道,“其三,苻堅好大喜功,對戰局缺乏冷靜客觀的分析,不重視戰前部署。不過他有個手下叫王猛的,此人很是了得,若能除之,如斷其臂。”
謝琰的圍困讓謝石短暫的思緒,點了點頭,“你說的很有理。”他選擇放慢了棋步,與對手周旋起來,“苻堅給自己挖了很多坑,但他身邊能人異士也多,要想除之也非易事。你可有好的對策?”
這種周旋,謝琰很熟悉,“鶴蚌相爭漁翁得利,如用在戰役上,數離間為最妙。”
“讓敵人自殘,又不傷我們分毫,確實在理。”然而周旋中不過是調虎離山的計謀,謝石又回到原處,落下幾子,“用軍之事我們這邊也有諸多能手,八公山山勢蜿蜒險峻,布下陷進引蛇入洞,也算妙手。可是敵傭兵八十萬之多,而我們不過八萬,縱有陷進迷陣,那也要有兵做餌收網。我們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謝琰停下手中的白棋,略思緒道,“那大帥可有高計。”
“攻城為下,攻心為上,我們要最大可能的保存實力,讓敵人自敗。”謝石今日在原有的基礎上換了一種走法,可謂是老謀深算。
謝琰猶豫片刻,還是嚐試著落了一子,淡淡道,“還望大帥指教。”
“聽景莎來報,你與那個天錦公主似乎走得很進。”
謝石說得很輕,卻讓謝琰伸來的棋子懸在半空,許久才緩緩落下,“不過萍水相逢,又巧得趣味相投,哪有什麼近不近的。”
“天錦公主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奇女子,小小年紀自創虞美人組織,深得苻堅信任,擁兵二十萬。”謝琰的妙手讓謝石也斟酌了一下,但還是未有理睬,繼續走他的路子。似乎對棋局走勢胸有成竹,“若能以她為軸點,撬動人心,苻堅的八十萬大軍必將翻江倒海。”
“謝琰愚鈍,不甚明白。”
謝石留意其對手的神情,未有失望之色,反而有看重的意味,“你有逸群之才,怎不會明白?可惜行軍打仗本是冷血之事,容不得兒女情長。既然你以雲殊的身份得了她的好感,不如就再走一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