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點休息吧,明天我還要出門。”他語氣淡淡,聲音冷了下來。
“是去醫院嗎?”
“不是。”
“哦!”
江晚雲見他雖口中說休息,可又站在露台上身形不動,一時搞不明白他的意思,隻得略帶企盼地看著他。
“你先去睡吧,我今晚還要辦公,沒個三四點搞不定的。”顧銘遠柔了口氣,到底她是他相戀多年的女友,即便有什麼不耐情緒,也不會隨意對她發脾氣。
江晚雲雖然心有不甘,可是別無他法。
顧銘遠又在露台上獨自站了一會兒,天空的那輪皓月讓他微微出神。
夜風慢慢變大,星辰搖搖欲墜,一眨眼就將它們吹掉,隻留下一個個黑洞般的窟窿,幾點殘星像一隻隻細長的眼睛,幽幽地閃著詭異的微芒,月光撕開天幕的一角,露出慘白的臉,拖曳著長如白發般的光芒,慢慢地隨風舞擺,最後隨同星光一起跌落塵埃。
這是孟世農的那組“又還春色,又還寂寞”的油畫,不知怎的,就像一幅幅真實的畫麵,在他眼前一一真實地浮現了。再一眨眼,可怖的畫麵倏然消失了,眼前仍舊是這個明月皎皎、暗香浮動的夜。
這一夜異常漫長,顧家的書房燈光一直亮著,淒清的燈光灑在顧銘遠那頎長的身影上,顯出幾分寥落來。
他知道,他和女友江晚雲之間出現了問題。
其實這個問題由來已久,隻是他以為時間長了就會好些,後來,隨著聚少離多的忙碌他也淡忘了心底的感受,等過了而立之年,斂了少年心性,她反而漸漸演變成了他的某種習慣,習慣了她作為女朋友,站在那個位置上對他噓寒問暖,擁抱親吻,她不僅省卻了他應酬上的很多麻煩,她的懂事還讓他有了更多獨立自我的時間。
可是如今,這一切都在慢慢發生變化。
不知道具體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開始介意倆人間的各種不融洽,他是外表冷淡,她卻是內心冷漠,她的平淡無趣,就像是一張看了無數遍的風景畫,所有曾經的美好,似乎都變成了遙遠的回憶,她對於他的世界,不會再有驚喜和意外。難道,他要永遠這樣地下去嗎?
顧銘遠緊抿薄唇,翻起一本畫冊,他不習慣為自己找很多借口,試圖用忙碌的工作拂去心頭無法紆解的煩悶。
那是孟世農的代表作《問花花不語》,過兩天,他將參加此作品的拍賣,他注視著畫上的孟世青,孟家人的鼻子都比較像,挺拔秀氣,她是,孟世農是,葉宛也是,還有耳朵,都不算大,小巧潔白,就像貝殼一樣。
想起葉宛的模樣,顧銘遠的目光才漾著幾許難以察覺的溫柔。
他從抽屜裏取出一個小小的盒子,打開來,那是一款時尚輕巧的手機,也是他今天沒來得及送出的。想起今天看到的那一幕,唇邊逸出一抹苦笑,也許,他是不會有機會送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