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經葉撞上眼鏡豆(1 / 3)

盛夏的高中片尾曲已經播放了一半了,巒飛眼鏡店裏,葉嵐清正在四處張望,他需要換一副眼鏡。店內的冷空氣侵得他打著哆嗦。正當他被周遭五顏六色各式各樣五花八門的眼鏡片反光照得有些發蒙的時候,一個無聊夾雜著些稚嫩的聲音出現在他身後:

“你在這兒幹嘛呢?買眼鏡麼?”

葉嵐清一轉身,看到詢問他的人後渾身立馬被電了一個激靈,他越發抖得厲害了,口齒打著顫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

“、……豆?”

“嗯?曉德的眼鏡嗎?”

“啊?……啊,嗯。”

“行,你跟我來。”

葉嵐清很慶幸眼前這位姑娘並沒有聽清自己的話,還以為自己的是眼鏡的牌子,他便誤打誤撞的跟著走了。他這才反應過來,豆經常直播的地方不就是眼鏡店嗎?這還真讓自己給撞著了。趁著這個機會,他要好好實地觀察下現實生活中沒有直播的豆是個什麼樣子。現在跟在她身後的他可以很清楚地感覺到那沒有任何肌肉的前胸骨架被心髒“當、當、當”地有節奏而溫柔地敲擊著,他觀察著她自然邁開的步伐,她腳上穿的白色打底點綴些菱形塊色花紋的平底休閑鞋。她跨步的時候,鞋幫子一下一下蹭著從束腰帶垂下來的米白色長條絲絛,讓他看不清短襪上的花紋。上衣是雪白的輕紡無袖束腰馬甲,穿著五分粗腿短褲。從露出來的纖細的米白色手臂和腿可以看出,這是正值花苞待放季節的青春少女。她身後掠過的空氣沒有留下任何的芬芳,正如她常在直播時的那樣,她完全沒有化妝。葉嵐清原本就緊張,又沒有適應室內外溫差,再加上在偌大的眼鏡店裏繞了不知多少個彎,他愈發覺得心率錯亂手腳運轉不濟了。當前麵的單馬尾一個急停並轉過空氣劉海來時,他一下沒反應過來,差點兒要往前栽下去,嚇得少女往後退了兩步,她幾乎要噴出來道:

“喂!你幹嘛?”

葉嵐清趕緊站穩,慌慌張張地:

“沒……沒幹嘛,裏麵太冷了,沒、沒適應過來。”

他這才發現,這位姑娘正戴著一副湛藍色的很潮的眼鏡,從眉心微微皺起的豎二字看來,她覺得他是個怪人。自己想想也是,這麼大熱的,一個大男人……哦不,一個少年著一身長衣長褲把自己罩個嚴嚴實實的,不怪才怪。她悠悠地攤開手掌指向一排眼鏡:

“這就是曉德的眼鏡了,你要哪副?有度數的還是沒度數的?”

葉嵐清眼睛不自然地到處瞟,他畏縮縮地抬起手隨便指著一副太陽鏡:

“就,就這副吧。”

豆遲疑地從陳列架上取下來,遞給他,他一戴上,頓覺自己變成了一個盲人,而且是隻能見到暗黃色的盲人,他不知道該怎樣拒絕這副眼鏡,一時沒話。

“這個是沒有度數的,怎麼樣?”

“呃,有點兒……刮耳背。”他示意性地摸了摸耳朵,引得豆湊近盯著看:

“不會吧,怎麼會刮到耳背呢?這個鏡架可是……喂,你笑什麼?”

她看到他嘴角揚起一絲黠笑,感覺到他不經意流出的壞意,立馬警覺地縮回了身子。

“我、我沒笑啊,哪兒笑了,真、真有點刮。”他取下眼鏡,斜乜著眼看著她的空氣劉海:

“要不換你這副試試?”

少女無語,無奈地歎了口氣,接著把眼鏡取下來。就在她露出眼睛的一瞬間,葉嵐清覺得自己的時間和呼吸都停止了,他心裏不斷地緩緩地重複著:

一樣……可愛,明亮……一樣,可愛……明亮。

“喂,給。”她用眼鏡抵了抵他的手臂,“你那副給我。”

“哦。”

交換眼鏡後,他再戴上。這一次,他不再成了盲人了,他仿佛看到了有一片皎柔月光照射的幽靜的湖水,湖中有一片大大的玉蓮,豆散披著長發穿著白色的白蝶穿花袖跽坐在上麵,朝著他發出幾乎要扼殺他一切生命活動得微笑。

“怎麼樣?”

他整個人僵在那兒,遲遲地很享受似地回了一句:

“美。”

然而身旁的她脖子往後一縮,又退了半步,她那肯定的神情告訴作者,她已經確診葉嵐清是個神經病無誤了。她朝著店裏角落深處的一道不起眼的半掩著的門喊:

“老大,有人要買眼鏡!”然後便走了過去,葉嵐清這才回過神來,抬起眼鏡框,盯著合上的門,等著它再次打開。不過,他心裏已經隱隱覺得,接下來出來的,將是個凶煞之人。正如他猜想的一般,幾句話加幾個誇張動作的功夫,門再次打開了。首先出現的是一隻墨綠色的大碼人字拖鞋,套上這隻鞋的腳板上的橫肉被擠過了拖鞋邊緣。脛骨以上是一大塊猶如肥豬前腿肉一般壯碩的腿肉,汗毛密布,皮膚發紅。單憑這隻腳傳遞給葉嵐清的信息,令他足以判定這個人若要捏死他就跟捏死螞蟻一樣簡單。又加上自己這些怪異的舉動和豆進去的那當子功夫,這個人定是要把自己攆出去沒錯了。於是他毫不猶豫地放下眼鏡撒腿就跑,在前廳轉了幾個圈圈,總算還是讓他找到了出口。出門時,他又猶如進了蒸籠一般,刺眼的午後陽光直透凸鏡片而來,照得他一陣眩暈,使得他手腳打亂一個踉蹌摔倒在地。待他被地板的熾熱燙得直跳起來後,他才辨清方向,顫顫巍巍地走開了。

“我跟大家個事哦,今下午店裏來了一個神經病……”

正在吹著風扇喝著冰鎮可樂看豆直播享受腐宅人生的葉嵐清聽到這句話後嗆個半死,他邊擦著眼淚邊在手機上打出“咳、咳、咳”三個字。

“咳、咳、咳,葉青你啥意思啊?”

“哪兒有神經病逛眼鏡店的,你肯定看錯了。”

接著豆裝作大口喘氣似地十分有把握的:“絕對不會看錯的,我跟你哦,你想,你想啊,這麼大熱,那人穿著一件長襯衫,還穿那麼厚的牛仔褲,還神經兮兮的。根據豆我多年行醫救世濟人的經驗,絕對是神經病沒錯。”

話一完,葉嵐清心裏直冒冷汗,彈幕上遊客稀稀拉拉地回複了一大堆調侃文字:

“他怎麼你了豆子?”“還救世濟人,我看混世逗人差不多”“所以你老大把他攆出去了?”

“嗯嗯,我猜他就是怕我大老大,所以開溜了。”

“不定那人有病,不得不穿成那樣,你看開些。”

“嗯嗯,對,你得對,讚個,慌情得好。感謝陌路送的十顆愛心麼麼噠。”

葉嵐清幾乎陷入絕望,原本唯一一個算是跟自己門當戶對的傾心的女主播,還沒相認就已經無法挽回了,看著彈幕上嘻嘻哈哈地拿這事笑,他幾乎要哭出來,默默地在彈幕上打出一排欲哭無淚的表情。

“葉青今什麼鬼?”“我猜他已經被傳染了”“莫非他就是那個神經病?百口莫辯憤恨在心無言以對所以隻留默哀以表絕望之情?哈哈哈哈,不要誇我的文采好”

“哦不,葉青這孩子咋會是那個神經病一樣的人呢?他在我心中可是男神哦。”

葉嵐清悲喜交加,可悲喜後麵還跟著一個大大的哀。

“我去看看冰箱裏睡覺的那隻貓怎麼樣了,你們先聊。”

“哈哈哈,葉嵐清這是怯場了,慫啊”“我很好奇它是怎麼進去的”“我更關心冰箱裏還剩多少東西是完好無損的”

“好吧,你先去吧,還播會兒我要出去陪媽媽散步了。”

葉嵐清關掉直播間,看著床邊衣櫃裏掛著的清一色的白色長襯衫和兩條牛仔褲,苦苦地念道:

“我就好這口有錯嗎?再,再……穿短袖,會,會曬黑的!”

從湖南道縣出身的夥子葉嵐清高考取得了不錯的成績,然而家裏條件不太好,幾乎從未出遠門的他在暑假裏就不得不提前出來打工。這不,直接孤身一人來到將要就讀的長沙理工大學附近租了房子,開始打些零工。來到這陌生的城市,身邊無任何認識的人,閑暇時,便看起了各式各樣的娛樂直播。偶然間發現了人氣隻有雙位數卻又很喜歡聊笑的同齡人兼同城人豆,他怎麼看都覺得豆就是自己的菜,於是成了直播間常話的人裏麵最活躍的一個。今誤打誤撞發現了豆打工的地方,本該是一場萬年一遇的情緣,卻因緊張而成了萬劫不複的末場戲,葉嵐清心裏一萬個N循環放著幻燈片。他一口悶完剩下的半罐可樂,把罐子隨手一扔,在罐子落地的哐當聲停止之前,往床上自由仰麵癱倒下去,任憑可樂的碳酸汽在喉嚨、胃裏冒騰放炮打架。他看著發黃發黴粘著許多蛛網的花板發蒙,苦水不經意流露於表情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