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曄方才的話得淩君好生糊塗,因為寧妃的“繪影錦豐”在上林苑的西北角,恰是“滴水穿石”之上,本該與兆雪嫣是順路的。但又很顯然,他是要趕在上林苑下鑰前出去的。素知景曄經常夜不歸宿,總是在市宮南郊鬼混,淩君見怪不怪。
隻是,他還有一事不明。
一向出紫微宮唯有正北的永裕門和正東直通太微宮的德勝門可以通行,但因德勝門距離東宮特別近,所以每日酉時初刻德勝門便會關閉。是以,此時唯有永裕門還開啟。既出去,往東北去“勵精圖治”的宮門是距離永裕門最近的,而且,就算由上林苑南門出去,依舊是要從西苑往西宮繞到永裕門才能出宮的,何必舍近求遠,兜這麼一大圈?
聽了淩君的一番描述,景昕不為所動,依舊抱著煜琇安坐在榻上,靜靜地望著他,似乎是在等他繼續分析下去。
“他們怎麼突然這麼熟?”
“畢竟是叔嫂嘛。”
“你就一點兒也不擔心他們嗎?”少見景昕如此淡然而處,反倒引得淩君有些耐不住性子,蹙眉不解,急著問道:“還是,你早就知道?”
景昕淺笑,打趣道:“你不,我從何得知?”
“宮裏的人呢,沒有跟你彙報嗎?”
“秋菊早就自顧不暇,忙著照應淩芸,對付蓮心,還要提防著奇銘婼沒事搗亂,已是焦頭爛額,分身乏術,我隻能讓她專心一誌,別顧此失彼。”
“那玉娟呢?今日進宮給景明送如意,就沒從中得到半分消息?”
“淩君,你以前可不是這般敏感多事的人,何故此番如此慌亂不安?真是叫我不知你究竟想什麼了?”
“眼下我擔心的,不正是你所憂心的嗎,你何必明知故問?”
“我可沒什麼值得擔憂的事。”
“昕兒!”
景昕也不看此刻一臉不安的淩君,低頭對臂彎裏的煜琇逗樂,“琇兒,你快看呀,爹爹生氣了呢,你要不要替娘哄哄他呀!”話音未落,就見煜琇不似方才老老實實窩在景昕的懷裏,開始有些掙紮了。
見狀,淩君主動上前,朝煜琇伸手,一臉寵溺道:“好閨女,到爹這裏來,好不好呀?”
景昕順勢將煜琇送進淩君的懷裏,睨著他,嗔道:“你這死腦筋,得虧琇兒沒隨了你!”
這話得淩君好沒麵子,故作矯情,抱怨道:“要沒我,你自己能生出這麼漂亮的姑娘嗎?”
“少臭美,真當自己是九州第一美男嗎,若非你是阮家的長孫,那門檻才不會被踏破呢。”
“若我不是阮家的長孫,你注定要孤老異鄉了。”
“阮淩君,你這榆木疙瘩,當真是朽木不可雕也,跟我在一起這麼多年了你真是要氣死我了!”著景昕絞著手帕,氣哄哄地踢掉鞋子,爬上軟塌,抱著針線籃子打絛子。正在此時,淩君高聲喚了在外候著的玉娟入內。
玉娟行過禮,詢問道:“少爺,有何吩咐?”
“送姐兒回房,”著將剛剛哄好的煜琇送進玉娟的懷裏,借機向玉娟遞了個眼色,吩咐道:“不早了,你也去歇著吧,不必再候著了。”
玉娟會意,對淩君點了點頭,下意識瞥了一眼景昕的背影,忍不住抿嘴偷笑,“是,奴婢這就退下。”
目送玉娟抱著煜琇關門離開,淩君上前掩好碧紗櫥的門,然後悄悄地湊到景昕跟前,用手肘碰了碰她的臂膀,試探道:“生氣啦?”
“生氣!”
“真生氣啦?”
“生氣!”
景昕正琢磨著淩君接著會怎麼跟她道歉,不想眩暈感倏然而來,隨即發覺自己竟被淩君橫腰抱起,未及反應,隻看淩君的臉龐在眼前淹沒,深深地沉浸在淩君霸道的窒息般的吻中,那撩人的唇齒於瞬息之間就被點燃的烈火灼燒,情難自已。
紅燭搖曳,凊葳一麵哼著調,一麵輕拍著懷裏的景璘,哄他入眠。翡翠悄聲入內,朝凊葳行禮。
看景璘睡得沉了,凊葳將他安置在暖閣的墊子上,為他蓋好被子,示意翡翠出去話。
出了梢間,凊葳低眼看翡翠將手裏的錦盒放在案上,輕手打開,正是一柄五福如意,不禁莞爾,“他倒是膽大,竟這麼快便還回來了,我還以為他會連另一個一並借去呢。”
“聽聞公主已把自己那對一模一樣的如意給了睿王,這便將咱們的還了回來。”
“那淩芸如何了?”
“事後太醫去瞧了,雖然宮正司的板子個個是死招,但都未傷及性命。芸主子未傷及筋骨,僅是皮外傷,並無大礙,而蓮心倒是有些重,估計要養上個把月才能下地,而且此前秋菊所言有虛,蓮心她根本就沒有懷孕。”
“怎麼可能,若非蓮心有孕,淩芸怎麼會非讓景明娶她?”
“秋菊,這次怕是我們皆中了圈套。娘娘,您看我們是不是要想些對策,先撇清關係?”
“貓是咱們放的,如意是咱們借的,他們不在的日子裏,我也確確實實在明居住過幾日,和淩芸一起又被太子妃和郡主瞧見過,再了,我是淩芸的堂姐,隻這一點又如何能撇開?”
“會不會是芸妃故意”
“你當她是沒事閑的,拿這種事開玩笑,耍我玩嗎?”
“那眼下,咱們該怎麼辦?”
“都不知道背後的推手是誰,能怎麼辦,靜觀其變,順勢而為吧。”
凊葳話未完,卻看翡翠突然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低聲心道:“還有,奴婢剛才回來的時候,在芝蘭堂外遇見了”著翡翠踮腳對凊葳耳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