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讓和淑皇太後回來就真能解決問題嗎?你的父皇早已不是舊時需要依靠兩宮太後垂簾聽政,拉攏外戚穩固皇位的幼帝了!如今的他既能將三大家族的實權盡收囊中,又能讓崛起的奇氏對他俯首帖耳,這九州下皆在他掌控之下,憑誰能逆了他的心呢?”著皇後突然笑了,失意道:“既是早年我欠她的,我便把這‘平步青雲’讓給她就是了,如果她還嫌不夠,那就把景昰那一份也還給她,到底景暘不是當皇帝的料,他那般不成器,又有那麼多人盯著他,我也注定護不住他,早晚,他都會被把拉下馬,倒還不如主動一點,或許可以摔得好看些,這樣不是也可以少些人命嗎。可惜啊,現在把你也拖進來了。”
景昕擁進皇後的懷裏大聲放哭,“母後!”
在皇後的記憶裏,從宸妃“死後”,景昕很少哭過,上一次這般痛哭,該是她被冊封為“恪純公主”和親漠北的那年,也是在正月裏,在崇政宮宴請外藩的上元節宮宴上,在燁帝公開宣稱要她和親的下一秒,她哭喪著臉,拖著大紅朝服憤然離席,直奔壽慈宮,回來痛哭一場之後,她就像浴火重生的鳳凰,脫胎換骨成了另一個人,雍容華貴的傲嬌裏活生生嬗變出了陰鬱晦暗。在己醜年喪夫回宮後,她更是視人睥睨,對事陰鷙,連鑫貴妃亦要謹慎行事,便是皇上也必須酌情讓她三分。可想如今,她真是無計可施了,否則,何以出此下策呢?
想到此處,皇後不自覺的苦笑一下,論誰對他,都無計可施的。
輕撫景昕的長發,皇後憐憫道:“孩子,你真傻,你為何不事先跟我們商量呢?你不,我們又如何將你心裏的苦都了解?有我們給你當靠山,總好過你自己獨自承擔啊,成了便好,倘若敗了,你就不怕空籌謀了這一場,那可不僅賠上堅守多年的秘密,還白白犧牲了自己的名聲,你要後世如何評,你想貽笑萬年嗎?”
景昕緩和了一些,抽泣道:“母後,求您了,求您想辦法幫幫我,我真的很怕,我怕這看似無上榮耀尊貴的公主身份會再次害了我,我已經身不由己一次了,我不想再錯過了。”
看著景昕淚眼中哀求的目光,皇後不禁將她緊抱在懷中,閉眼歎息,一行清淚長流,滴落在景昕的臉頰上。
燁和廿七年辛卯正月初一,又恰是陰氏的七七。當日卯時一刻,羲家上下驅車趕往廟山陵園祭奠,巳時方回。
從夜裏下起的大雪始終未停,用過午飯,羲昊一時興起,便開始耍賴搗蛋,一個勁兒的拉著淩芸要去打雪仗,巧在佀氏心情極好,便準了羲昊和淩芸出去,連帶著羲瑤和羲珺姐妹也一起加入混戰,玩得不亦樂乎。
被淩芸姊妹三人圍攻的景明有些招架不住,連連求饒,趁機跑到廊下偷閑,哪知一晃神,自己身上突然又多出一堆雪。
隻見離自己最近的淩芸一襲月白襖衣墨藍馬麵裙在雪中和羲昊玩耍,裙上繡著西府海棠,白裏透著粉,遇著冬日裏雪花,十分相襯。
景明立馬彎腰抓了一把雪,按成雪團,狠狠地朝淩芸的裙上打去,“讓你打我!”
“哎呀!”淩芸一驚,邊笑邊跑,“我什麼時候打你啦?”
“還敢不承認是吧!”
淩芸這下可真是把景明給惹毛了,隻瞧著景明踏上欄杆,飛躍而來,淩芸瞧著架勢不好,急忙丟下羲昊,大叫:“哎呀,打人啦,救命啊!”著便推了羲昊一把,“昊快跑,你姑父瘋啦!”
羲昊反倒沒有害怕,索性將自己手裏的雪統統朝景明打去,緊跟著淩芸吵嚷:“姑快跑!”
景明緊著抖落自己身上的雪,拿著雪團,朝淩芸攆去,“有種你別跑,孩子都讓你給教壞了,你給我站住!”
識相的羲瑤趁亂一把將羲昊抱起,和羲珺一起上了台階,坐在廊下歇著。
漫飛雪裏,兩個人兒嬉鬧著,揚起的雪,就像紛飛的玉色蝴蝶,似舞如醉,像吹落的蒲公英,似飄如飛,輕輕盈盈,忽飄忽墜,忽散忽聚,飄飄灑灑,自由自在。
“啊!”
隻聽一聲尖叫,就看著淩芸向後仰去,景明猛地撒掉手裏的雪,大步向前邁出,奈何腳下濕滑,一下子就跌跪在冰上,向前滑去。
眼見自己就要倒在了地上,淩芸緊閉上眼,迎接即將發生的一切。突然,身下一暖,軟軟的墊在身下,淩芸頓時睜眼,看見自己已經安全落地,而景明卻一臉緊張的看著自己,死死地被自己壓在身下。看他緊皺著眉頭,一手捏著自己的脖子,臉上浮現若鯁在喉的痛苦表情,淩芸急忙爬起來,“景明,你可摔到哪裏了?啊?你話呀,給我瞧瞧呀。”哪知景明猛的一笑,另一隻手從身側抓了一把雪順勢朝她的臉上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