燁和廿二年丙戌四月,多事之夏。
十五日,阮家主母溫人蘇氏病逝。
廿二日,蘇氏出殯。
廿四日,阮家大少爺淩君送其胞妹淩芸往襄城外祖羲家。
瞧著馬車從窄巷子裏出來,在西府前停穩,淩芸一手扶著蓮心,一手拎起衣裙,抬腳踩著梯踏上車,突然聽著一連三聲禦鞭徹響,淩芸站在車上,朝著西邊大街上張望,瞧著遠處的牌坊下熙熙攘攘,明黃幡旗,龍鳳儀仗,穩穩南移。
淩芸抬手掀起簾子進到車內,接過蓮心抱進來的包裹,隨口問道:“今個兒什麼日子啊?皇上怎麼出宮了?”
蓮心一麵接著車外廝遞上來的食盒,一麵搭話,“姐怎麼忘了,今是恪純公主離京的日子呀,月初的時候,夫人還應皇後娘娘邀請,進宮給公主置辦百家衣呢”隨即歎了一口氣,“如今咱們家老爺丁憂,少爺也不能進宮當值,連你也得回襄城去。”
瞧著蓮心一臉哀怨,淩芸抬手在她頭上用力點去,“不想去襄城就直,別拿爹丁憂的事當借口。”
蓮心“哎呦”一聲,伸手揉了揉額頭,“合著誰不知道啊,人家公主是和親嫁人了,你不也跟她一樣嘛,瞧把你急的。”
“你再瞎一句試試!”淩芸赤紅著臉,揚起手,假意作勢朝蓮心打去,蓮心知淩芸不過是假把式,毫無懼色,吐出舌頭向淩芸扮著鬼臉。
正當淩芸主仆二人有有笑的鬧著,隻聽身後一聲悶響,嚇得蓮心一激靈,淩芸詫異的轉過身,瞧著車門口堆了一摞書,而淩君陰著個臉看著她們倆,之後便丟下倆字“出發”走掉。
淩芸伸手揪起車窗的簾子,探出頭,朝著正在上馬的淩君的背影吼道:“喂!阮淩君!你怎麼每都像吃火藥似的,我又沒惹你!”
“好了姐”蓮心拉回淩芸勸道:“少爺的脾氣不是一直這樣嘛,你跟他嘔什麼氣。”
淩芸噘著嘴,冷眼瞧著那堆書,好奇道:“那都是些什麼玩意啊?拿過來我瞧瞧。”
蓮心一本本拾起,放到淩芸手裏,淩芸一邊一本本翻過,一邊念叨:“《全唐詩》、《詩經》、《漱玉詞》不是,這都什麼跟什麼呀,這不是家裏的舊書嗎,他拿給我幹嘛?”
蓮心笑答:“少爺想讓你多讀書唄!”
淩芸將手裏的書盡數扔在一邊,惱道:“我沒事看這些書幹嘛,以前都看過了好不,他,他這又抽什麼瘋啊?”
瞧著有一本書滑落在地,蓮心俯身撿起,拍了拍灰,“姐,你別氣,索性咱們路上無聊,你便當少爺是拿著書給咱們打發時間的好了。”
淩芸白了一眼蓮心,隨手把她剛撿起來的書搶到手,很是隨意的翻開一頁,隨意打眼看去,上書:“至若春和景明,波瀾不驚,上下光,一碧萬頃”。
因為恪純公主和親的緣故,靖城九門中八門關閉,唯有送親隊所行經的東門開放,阮家的車馬被堵在城東皇家戒嚴的大街上,距城門不足百丈,卻愣是原地不動近一個時辰。
手中的一卷《範文正公文集》已經看了大半,躺在車裏的淩芸開始有些不耐煩,蓮心瞧著淩芸打了哈欠,隨手將書扣在臉上,嘟囔道:“爹可真會選日子,非得讓我今走,如今好了,都在這裏等了這久了,再不解禁,我今也不用出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