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一種職業,因亡靈而工作,了結其前世塵緣,送他輪回或讓他永不超生。

XX私人醫院

她慵懶的靠在手術室盡頭的拐角,漫不經心的欣賞著一群角色扮演者的用心良苦,他們撕心裂肺的哭著,眼淚斷了線似的一滴一滴的掉落,可她卻沒辦法察覺到那似乎是占比甚微的悲傷。

這個世界,總是分秒必爭的上演著生命的交替,隻是她的工作無緣於新生。看著一群人痛哭流涕,這似曾相識的場景,總有不同的人默契的替她溫習。好在她倒也不負期望,溫故而知新,終於也學會了冷眼將一切看盡,她不再為某個人的離開而打抱不平,隻是安靜的站在角落,等待著亡靈自己現身。

她總能無意識的捕捉到看似悲痛者的真實心理,才猛然發現,這個世界越發的可怕了,連歸塵都開始變得不再純粹。她還是撇開了視線,無心感受,他們這場慢慢腐化和變質的親情。

終於提示燈還是熄滅了,手術室外的一群人心照不宣的焦急著,她勾唇輕蔑一笑,握緊了手中把玩了許久的那張紙,這一次的結果,終究是和前幾次不一樣的,他選擇了解脫。這場曲終人散已經被世態炎涼擾的不得安生,也許離世者留下的那份遺產便是今夜之後所有的意義。有一種欣喜若狂源於悲傷,隻可惜悲傷的唯一成全是死亡。

“時間到了啊!”她低頭看了看表,整理了著裝,走近手術室。頃刻間仿佛時間都靜止,徒留紅色高跟鞋與地麵無情的碰撞,引得一陣心慌。

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獨自從手術室裏走了出來,步履蹣跚,她選擇在不遠處停下步伐,公式化的微笑,隨即開口,“您好!”“你是什麼人?”“來接您的人。”“接我?”老人疑惑的看了看四周,當一切熟悉的陌生的都像無聲電影一般從眼前放過時,他才後知後覺的明白了些什麼,淡然的笑了笑,“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她不是第一次接亡靈,見過這麼多亡靈,卻是第一次看見這樣釋然的表情,遞過已經拿在手中許久的紙張,“這是您這一世的人生報告單,過完目以後簽字就好了。”老人接過報告,細細看了起來,“我這一生啊,沒想到等到要走的時候,才發現有人幫我仔細記下了,有好多事情,我都還來不及記得就忘了,年齡大了,就忘得愈發的多了。”

他的手顫抖著摸著一行行漂浮在空中的黑字,終於還是忍不住淚流,當一切都走到盡頭的時候,悲傷是在所難免的。她記得之前查看了他的資料,她緩緩的開口,“還有什麼沒完成的心願嗎?”聞言,老人將視線慢慢從報告上收回,“我有個孫女兒,可可愛了,明天就是她七歲的生日,隻可惜我再也不能幫她實現生日願望了,不能陪她吹蠟燭,如果我不陪她吹蠟燭,就沒有人陪她吹了,能不能麻煩你,明天幫我去看看我的孫女兒,她是我唯一的孫女兒,我此生最大的心願就是她平平安安的長大,沒有別的了。”

當視線觸及到老人的眸子時,她不得不承認,其實有時候最簡單的,反而最容易觸碰靈魂深處的那一點脆弱的共鳴。

“您不要有遺憾,這一生,您活的光明磊落,行善積德,是多少人求不來的人生,您的孫女兒一定會平平安安的長大的,您放心。”她本不想開口安慰,卻還是忍不住出了聲,“這樣就好,這樣就好啊!”聽著老人欣慰的語氣,她發現,自己似乎是做了一項善舉。“請您跟我走吧!”他們轉身離去,“可以問一個問題嗎?”“請說。”“我剛才看見我老伴了,跟你走了,我還能再看見我的老伴了嗎?”“她在等您嗎?她離開的時候有沒有說過會等您呢?如果她說了,那麼您會與她重逢的。”老人表情凝重,停頓了一會兒,“我到希望她不要等我,等人的日子,不好過。”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話,就這樣慢慢的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那份人生報告上終於落下了他此生最後的簽名,報告末尾,執行人:合歡。

然後一切又歸於平常,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事實也就是如此,出生和死亡都是瞬間的事情,都是來不及感悟的,前者是記不得,後者是沒法記。已經是三月份了,可是天氣卻在這幾日反常的變得愈發的寒冷,讓人琢磨不透,窗外淒風冷雨,毫無忌憚的肆掠過萬物生靈,好像冥冥之中就注定了,一切都會像這晚的風般,無所起無所終。

醫生終於走出了手術室,說了一句大家都期望從他口中說出的節哀,其實一切都按部就班的進行著,沒有人因著那時間失真的片刻而改變什麼,但好像又有什麼的的確確的是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