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到了海生館,我利用集合的空檔跟司機先生打聲招呼,請他讓我坐坐駕駛座,想象駕馭這輛龐大移動機器,過一下當大客車司機的幹癮,他還好心的說:“這邊空地很大,可以借你開一小段。”我跟慕容青青聽了都嚇一跳。
“開這種車有幾個好處,第一,不怕被拖吊,因為一般拖吊車根本拉不動;第二,不用去KTV花錢唱歌,可以在車上唱到爆;第三,家人朋友出外郊遊,不怕人多位置擠,可以容納四十人,而且還可在中間走道兩個一前一後,練投王建民的伸卡球。”我坐在駕駛座,扶著大圈的方向盤,慕容青青在旁邊拿著麥克風亂介紹湊熱鬧。
我駕駛著大客車滿臉豪氣,她在旁邊笑嘻嘻的畫麵,也收進了我的相簿內。
“以後我有錢也來買一台,我負責開車,你負責指路,我負責甩尾,你負責抓緊尖叫。”
“我也覺得你當老師太可惜了,你來當司機,一定有很多旅行社要找你出車,而且還可以認識很多漂亮領隊喔。”
“真的喔!”我很配合她,裝出一臉高興的表情。
“如果我當司機,那可不可以要求出車帶團的每一天,領隊都一直是你?”我帶著笑臉又裝疑惑。
“而且不可以中途換領隊!”
“OK的啦!”慕容青青的口頭禪可以讓陰天立刻放晴,就是很陽光。
彼此都笑得很開心。
是那種開心到……,連“領隊都一直是你”都可以毫無顧忌地說給她聽。
這是我跟慕容青青相處的第三天,許多美好的回憶就在這三天一點一滴地累積,明天還有一天可以繼續延伸……
下車後等著要進入海生館的空檔,同學找她拍照,玩牌,我則接上耳機享受輕快旋律,有別於第一天的頭暈眼花,已適應了一路的顛簸搖晃,我望向館外的遠方,深深地吸一口南台灣的鹹鹹海風,試著將它帶回北台灣,這樣我在台北溫習這四天的點點滴滴時,鼻息裏就有屏東的味道。
“阿臣老師,要不要玩大老二,輸的人被畫臉。”慕容青青的邀請讓我暫時擷取墾丁的空氣分子。
第一把,我輸了,慕容青青有機會在我手臂上飛舞。
她順勢抓住我的手揮動螢光筆,或許是陽光的映射,緋紅的薄唇,清澈的眼眸,有那麽一下下我幾乎……,在她寫上“慕容青青”的最後一筆劃結束前,我才整個回神。
記得第一天,她和學生在手臂,臉上畫得很開心。早知道她會那麽開心,我應該第一天就跳下來一直故意裝輸,讓她畫個夠,。
說真的,那是由於這三天與她的接觸相處,以及她對同學的用心照顧,才讓我對俏麗的馬尾女孩有著那麽一點點觸動。倘若沒有這些時光的累積,沒有來自於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微微感動了我,拿著筆亂塗鴉其實也沒什麽意義。
第二把,我又輸了,今天是怎樣?
獲勝的是班上同學,應該是迫於我的淫威之下,所以他決定把塗鴉的機會讓出來,正好小護士走了過來見到這幕。
“讓我來簽名吧!”小護士揮動筆杆的動作對我來說帶著一股熟悉,這不是第一次在我手臂上留下字跡,是因為這三天漸漸熟識了的緣故?
還是,還是她的名字早在……
她緩緩地在我手臂皮膚上,勾勒出自己的英文名字,筆劃並不是很順,是那種若有所思的走走停停,可以猜得出她也跟我一樣,彼此都百感交集,澎湃複雜的思緒裏有甜美有酸澀……
繚繞回蕩在我腦海裏好些年的英文字母“Eve”在闊別這麽久之後……
又清晰地重新回到我眼前。
當然……
當然,小護士不是第一次留下她的字跡,早在七年前……
“這是我很熟悉的名字。”一時我也不知該說什麽,隨便擠出一句話,頭也不知要往哪裏擺,她就站在我麵前,一對水汪眼瞳很自然地盯著我瞧。
不知實情的同學還插一句:“老師,你對小護士最熟悉了。”
我們都假裝沒聽到。
“處罰結束了,你們繼續,有處罰再叫我。”小護士戴上墨鏡走到旁邊的椅子上休息。
接下來的牌局彷佛預告了我往後日子裏,關於情感上的蛛絲馬跡,之後我就再也沒輸過,再也沒有Eve揮毫的機會,反倒是輸的都是慕容青青,在同學的歡樂喝采聲中,“阿臣”兩字靜靜地躺在慕容青青的手背上。
“同學,等一下進海生館要注意……”十分鍾後全體集合,慕容青青細心的提示又在前方響起。
司機也準備進入館內休息一下,看到司機我忽然想起第一天他在車子拋錨時講的:“這真是個奇跡啊!”我也覺得是奇跡,沒想到這些年之後還能遇見Eve,一般來說,分手後的戀人很少有機會相遇的。
回蕩的心事拖慢了我的腳步,我拿起手機撥給最要好的高中同學。
“林偉勳,你猜我遇到了誰?”還是有點雀躍的語氣,雖然這份驚訝已保留三天了。
“林伊芬!我還記得她的英文名字叫Eve。”他怎麽一猜就中?
“你怎麽知道?”
“唯有那朵我們記憶裏的美麗班花,你才會這樣問我。”
三個字曾牢牢地填滿了隸屬愛情的小天地。
“你之前不是分了嗎?你們在街上相遇了喔?”
“不是,她現在是旅行社帶團的小護士,剛好帶到我們學校這個梯次……”我快步往海生館大廳,沿途有個超大噴水池,上麵還有幾隻大鯨魚騰空翻躍的模型。
“那你現在覺得她怎麽樣?”林偉勳似乎在暗示些什麽。
“其實,我不確定……”我還有些優柔寡斷少了些自信。我想起這幾天我與她聊天接觸的時間總被學生給打斷,有一搭沒一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