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裳再度醒來後,似乎精神好了很多。她不知,什麼時候蓮給她換上了新的裙子,但她卻想上外麵走走,記憶中,靠著河畔的花樹上,還有幾朵沒有剪掉的花,她不再想看到花,也不希望記憶中還有花,更不希望她的花園再有花。她讓蓮扶著她去河畔,蓮哀求著姐不要去了,可是夢裳卻一個人下了地。
“姐——”蓮為難地拿起披風,扶住了她。
不知是一種什麼力量?夢裳的步子邁得並不是很艱難,她邊走邊剪那些沒有斷掉的枝條,像是已經成了習慣,直至到河畔邊。
記憶中花樹上還有幾朵花,可能是光禿禿的花樹承不住花的重量了吧?隻有一朵白色的茶花在枝頭上飄搖著,雖然她可以一枝獨秀,沒有任何花束與之爭芳,但未免有些孤零!尤其是微風掠過,她那幾片薄若凝脂的花瓣卻顯示出難以抵禦輕風的“襲擊”,緊接著,花瓣上的那滴水珠便飄落而下。夢裳舉起剪子,一手托著花身,一手咯噔剪下,她望了一會兒手中的花瓣,走向河邊,看了一眼對麵的山,然後將手中的花瓣一片片撕落,花瓣飄浮著,沿著水流,漸去漸遠……
“姐,”蓮有些害怕地喚了一聲,她覺得姐今的花剪的有些異常,雖然,滿園的花幾乎都是她陪著姐剪掉的,可是,唯有這朵花,姐剪得有些令人害怕和恐慌。“姐,我、我們回去吧。”
夢裳搖了搖頭,“蓮,把披風給我穿上。”
“嗯!”蓮心痛地低頭剛要抖開手中的披風,忽然聽到“撲”的一聲,她驚慌地抬頭望向姐,卻見姐手中的那把剪子已穿進了她的胸膛。
“姐——”蓮驚叫一聲,扶住了夢裳的身體,“來人哪,來人哪,姐自殺了,來人哪——”蓮邊哭邊喊,早已泣不成聲!
“妹妹。”夢衣跑至近前,像是不會邁步了一樣,他傻傻地站在夢裳的身後,直至蓮哭喊著一句“大少爺——”他才怔怔地扶住夢裳垂倒的身體。
黎雨、易濃、警誌,三個人,也在看到的一瞬間止住了腳步。
“裳兒,”易濃低語輕喚了一聲,一步步地走近,當他看見那把黑色的剪子,隻剩剪把還抓在夢裳那隻滿是瘡傷沾滿血漬的手時,他流淚了,淚水有點像兩條無聲的溪流,滑過鼻翼,滑過唇角,滑過他那有些不意然痙攣的下頦,輕輕的滑落……
他的心有一種箭穿的感覺,好像那把剪子不是穿進夢裳的胸膛,倒像是穿進他的五髒六腑一樣,他的五髒六腑在這一刹那間被碾碎,滴滴的鮮血刺透他每一根知覺神經,然後斷裂……
“妹妹,你睜開眼睛,你看誰來了?”夢衣流著淚,但聲音卻有一種鼓勵。
夢裳蒼白的嘴角動了一下,搖了搖頭,什麼人對她來,都已經不重要了!她的心曆經了幾番生死,早已憔弱不堪了,她隻想安祥地離去,去奶娘都找不到的地方!
“妹妹,妹妹!”夢衣呼喚著,“你等了他那麼長時間,熬盡了你的心血,你就不想再看他一眼了嗎?哥哥給你找來了,他來了,他就在你的身邊。”
夢裳搖了搖頭,熬盡她心血的人,早已被她滴滴的血漬所掩埋,她的奶娘也在她鉸下最後一朵花離她而去,她不再想找奶娘了,最後的一場夢,連地萬物都旋轉起來,昏黃的、昏黃的大地,眼前一切都是昏黃的,她的愛,一定是一種罪惡,否則不會觸怒上蒼的!
“裳兒——”黎雨泣喊了一聲,撲至近前,“我求你睜開眼睛,看一眼阿濃吧,你不要怪他,是我不好,是我阻止了你們相愛!是我罪該萬死!我求你,我求你!”
夢裳更緊地閉上了眼睛,她誰也不怪了,要怪,她隻怪自己,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他從就討厭自己,長大了又摧殘著她,他對她粗暴、霸道,動不動就要扔下她!更可恨的是,明明知道他已經毫不留戀地拋下了她,她卻還用整個靈魂深愛著他!她最不可饒恕的是,那次跳河沒有死,如果死了,她就不會有那麼多的難過和痛苦!在不知道愛、不懂得愛的時候離去,對她來,是莫大的幸福!不過,一切都不重要了!她這一剪將要把她的所有一切帶走,不留下些許的殘留!她笑了一下,頭已垂向夢衣的胸前。
“不,裳兒!”易濃一下子把她抱入懷中,有些癡狂地吻向她剛剛笑過的嘴唇,然後抬起頭,“裳兒,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情,你的濃哥哥在山洞吻你的時候,已深深地愛上了你,並且發下了永久的誓言,隻要你不再醒來,他將陪你一同睡在山洞裏。他雖然沒有對你,但他的心裏已千萬次地告訴了你。他希望你永遠的活著,可是,”他笑了一下,“既然你已選擇離去,我……”他拔出那把插在夢裳胸腔上的利剪,向自己穿去!
“阿濃——”眾人高呼,沒有料到會是如此的變故。警誌一步至前,抱住了他。
“表哥,”易濃笑了一下,“我想活在喪失記憶之中,可是,二十年痛苦的記憶卻是我的全部!告訴姨丈和雨茜,我對不起他們。”然後踉蹌地抱起夢裳,“裳兒,濃哥哥再也不會拋下你,他將帶著你的靈魂一起去娘親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