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了。
車身搖搖晃晃，連窗外的夜景也有些晃蕩。模模糊糊的，像許多細細密密的點線的交雜。月亮遠遠的冷望人世，穿過一棵又一棵樹的影子散發著幽幽的光。
一個眼神的回掃，視線穿過略有些擁擠的人群，看見了她。
她默默的抓著扶手，有些茫然的看著窗外。對周圍吵鬧的人群視而不見，隻是注視著窗外的夜景，那些細密的光線在她眼中一閃而過，拖著長長的尾巴。她的眼中閃過那些紛紛揚揚的光點，像天上的星星，眨著眨著就閉上了眼睛。而她隻是站著，沒有任何的反應。
一瞬間有些晃神。
我繼續看著夜色，那些一瞬而逝的光線。明明滅滅的背影。像是放黑白電影般從眼前閃過，許多條紋複雜地彙合，然後飛奔著向腦後奔去。
車子緩慢的停靠在路邊，車門疲憊地打開。我跳下車，斜倚在路邊等車開過去。準備過馬路時偶然一轉頭才發現，她也下了車。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我，徑自向前走去。
夜晚的馬路像是撒上了藥粉，散發著一種獨特的氣味。汽車打著高光亮燈呼嘯而過，仿佛在地麵上滑行，如夢一般消失。
我向前走了幾步，停住了。靜靜地看著她。她好像有些遲疑，然後，她邁出了一小步，輕輕的聲音，傳遞著她的動作，像是對馬路有種畏懼，她僅僅是在馬路的邊緣。無奈地看看前方，她的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苦笑，似乎在自嘲自己過馬路的那些畏懼。
我跟上她的腳步，漫不經心的走到她麵前，然後輕鬆的穿過那迷幻的馬路。我沒有回頭看她是否跟上我的腳步，現在，她的腳步是那麼的輕，我努力地捕捉卻隻能聽到一些風的聲音。終於走過了馬路，我卻不敢轉頭，反而有些尷尬，想加快腳步離開，怕她看見我的窘態。
進了小區，向右轉，是一條路。路不是很寬，用來給人們散步歇息正好。月亮很高，清幽的光芒撒了滿地，天上的雲輕紗般的，影子若即若離。腳步踏在幽深的小路上有著淩亂的回聲。
地上躺著我閑散的影子，不遠處還跟著一個清瘦的身影。我猛地回過頭，看見她，原來她一直跟在我身後，但是我卻聽不到任何的聲響。看到我突然回頭她有些發愣，眼睛裏的月光像泠泠的水，平靜的流動。
她也直直地盯著我，四目相視了一會後，她突然嘴角上揚——笑了？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她一言不發，衝我點點頭，然後消失在夜色裏——仿佛和我相識多年。我在記憶中拚命的搜索，卻找不到一絲一毫有關她的記憶。隻是陌生人吧？腦袋裏驀地浮現“君子之交淡如水”這句詩，不禁苦笑。
不覺已走到樓下，抬頭望向窗戶，一片漆黑。再向上是一如既往的深紅的夜空，仿佛看見風吹過雲端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