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正青春(一)(1 / 2)

我們軍訓了一個星期。每天從早上八點到下午三點,然後回教室,老師訓訓話,大家自習,四點放學。

第一天下午軍訓結束後,王平領著我們繞著偌大的新校校區宿舍轉了幾圈,說要領著大家認認路。他所謂的認路方法就是,漫無目的地走,走到建築附近,跑過去看看門牌,然後很開心地笑出一口小白牙說,同學們啊,這是藝體中心,就是上體育課的地方。

當然也可以上美術科音樂課,裏麵有鋼琴,有電腦,上課的時候可以看片兒……“看片兒”的尾音未落,就有幾個男同學咳嗽了兩聲,鬼鬼地笑起來。其中就有“孫子”和我,我高中三年最好的男閨蜜。至於為什麼,當然是,他和我誌趣相投。

這時候王平臉色明顯不大對勁兒,他“嘿嘿”幹笑了兩聲,底氣不足地大聲說:“多媒體教學,我的意思是,可以看,聽,多媒體教學,多媒體……”大部分同學都不明就裏,不過,在“孫子”的帶領下,隻有那幾個男生笑得更詭異了,有一個戴眼鏡的男生還大著膽子笑出了聲。

相如臉上的表情很複雜,明顯是想笑卻又不敢笑,既正經又無賴的樣子,我都替他難受。“綠茶。”我瞪了他一眼。這個作神。“哦”他斜眼笑,“社會我沫姐”“噗!”我再也無法淡定。

不過我們還是得轉回來,隨著大隊伍繼續跟著心懷鬼胎的王平往前走。“啊啊同學們,這是體育場啊!”終於,這個區域是王平一眼就能認出來的公共設施體育場。看台棚頂仿照悉尼歌劇院,像是幾片白色的大貝殼然而比人家醜得多。

“咱們學校啊,是唯一開運動會的時候不需要租用區運動場或者市運動場的學校還有很多學校每年春秋季來租咱們的場地呢!跑道是膠泥的!中間是,是草坪!”相如終於忍不住了。“老師,能用來踢球的,一般叫草皮。

”王平一瞪眼睛:“我樂意叫什麼就叫什麼!你管那麼多?”我大笑,回頭很得意地朝相如晃晃腦袋。怎麼樣,現世報。突然發現王平挺可愛的,真的。

也許是因為,他懟了相如。我不禁偷笑。可是,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在意他了呢。軍訓的教官是個山東臨沂人,大眼睛,膚色黝黑,嗓門大,熱情而靦腆。

別的教官自我介紹的時候大都會說,大家好,我姓魏,以後大家可以叫我魏教官。然後同學們齊聲說,魏教官好!我們教官站在前麵吭哧吭哧了半天,說,我……叫魏來順。然後,我們靜等他繼續。大約五秒鍾後,發現,沒了。

然後,這時候因為個子高而站在第一排排頭的相如突然笑起來,大喊一句:“來順好!”全班非常默契地跟著狂吼:“來順好!”然後,剛排好的隊伍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倒得稀裏嘩啦。站了一天軍姿,即將結束的時候,來順打算教我們唱歌。

也許隻是因為他這個新兵蛋子看到遠處的老兵開始帶著自己班級的同學吼《一團一結就是力量》《當兵的人》,於是他很激昂地起了頭:“團結就是力量,唱!”軍心渙散,大家都急著回班坐一會兒,於是聲音有氣無力。

來順很生氣,他打斷了我們,瞪大了眼睛:“怎麼這麼沒氣勢?”人一著急,就容易爆出家鄉話。我們被他的臨沂口音逗得笑倒一片,他就更生氣了,打算身體力行,告訴我們,軍人是怎麼唱歌的。“團結就是力量,團結就是力量,這力量是鐵,這力量是鋼,比鐵還硬,比鋼還強!

”來順的歌猶如魔音貫耳,聲音非常大,震得我鼓膜嗡嗡響,然而神奇的是他的歌,根本沒有調調,隻是在喊,完全都在一個音高上。完全沒有高低起伏。他唱完,一臉得意。相如帶頭嘩嘩鼓掌,然後很無辜地問:“來順,你這是詩朗誦嗎?

”不過,我在班裏認識了一個女生,叫萍萍。過程極為簡單。她迷迷糊糊好像要暈倒,我非常迅速地扶住了她,然後自告奮勇拿出水扇子和清涼油(這都是我那奶媽老爸非要塞進我書包的,結果還真的用到了),給人家一通急救。她很尷尬地表示痊愈了,很好很好,真的痊愈了。

我覺得她好像不是很感激我。很快我就知道了真相。中午吃飯的時候,仍然是。高一新生一股腦兒地擁進食堂,把高二高三的人嚇得飯盆都拿不住了。我心想,他們當年不也嚇唬過前輩嘛。在排隊買麵條的時候,聽見後麵的兩個女生在聊天。

“我站得腿都麻了,今天熱死了,現在身上都是汗,這個破食堂也跟蒸籠一樣,好煩好煩好煩!不過沒有你嬌弱啊,我剛才看見旁邊那個女孩把你扶到場邊去了,怎麼了?”“別提了,我剛才想到一招,裝暈菜。正打算實施一下,如果成功的話就推廣給你,結果被我旁邊那姐們兒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她手裏那十八般武器搞得我都不好意思繼續暈下去了,我甚至都害怕她會把脈,拆穿我那點兒演技,我以後還混不混了?”“誰啊這麼神勇?”“好像叫林以沫,倍兒有精力的一女生,很熱情,嚇得我趕緊痊愈,回去接著站軍姿了……”我默默地排到窗口,端起一碗牛肉麵,刷飯卡,然後轉過身,在簡單同學傻呆呆的目送下,邁著沉重的腳步沒入找座位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