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大火送走了她阿爹,卻最終沒能燒死謝太後。她以藏在王府之中的嵐曜生母為要挾,欲做最後一搏。好在關鍵時刻謝琰道出庾皇後的所在,沒能讓她得逞。謝太後最終被軟禁在重華宮中,失去了一切權利。拱衛司的人也都斬盡,唯獨留了桓棣與她作陪。送桓棣進去的那天,以棠去送了他,兄妹二人隔著颯颯的西風而望,盡皆無言。她知道,這是阿兄自己的選擇。
朝中更是開展起轟轟烈烈的倒謝運動,凡是與謝家有關的,一切都反。謝璧兵權被奪,謝琰被勒令於家中為父舉哀,謝以瑤與謝以蓴之前暗害嬪妃、親王的舊事被清算,一個被廢,一個被禁足,隻待她生下孩子後再做定奪。縱使謝家並未參與這場謀逆,十幾年的新仇舊恨一起算,為了安撫宗室,嵐曜總是要做做樣子的。在這種情況之下,即使已為人婦的以棠,也不免受到牽連。宗室中對她的非議日漸迭起,說謝家得封異姓王本就是大大違背祖製,現在保留了謝琰的王位,說什麼也不能讓她安坐郡主寶座了。雖則嵐曜再三為其辯護,甚至不惜與群臣當庭爭執,但以棠不堪其擾,終是自己遞了折子,請求嵐曜去除她的郡主封號。她好像明白了,為什麼阿爹會那麼絕烈地選擇了縱火自盡。因為無論他的本心為何,在世人眼裏,謝家一日不倒,謝太後便一日不倒。
彼時桓榕尚在京中,可說是目睹了這場動亂的一切。嵐曜對此頗感歉意,預備事情解決後好好招待他一番。他卻以建康國事繁重為由欲要返程了,嵐曜送他出京的那一天,這位南邊的帝王意味深長地對他說了一句,“天下英雄,唯朕與北帝爾。咱們將來再見了。”
以棠卻是沒有一絲一毫的心情處理這些,出了之後,她開始商議同寧澈去往寧遠的事,“並州是個傷心地,我不想再待下去了。從前你總說要帶我去西北,那麼現在,就請兌現諾言吧。”
寧澈自是喜不自勝,當晚便遞交了請求外放的折子。嵐曜看後沉默了許久,終是沒有挽留。
於是,一個月後,以棠終於得償所願地遠離了並州那個是非之地,踏上了向往已久的寧遠的土地。
寧遠不愧是塞上明珠,無邊草原連接城塞,蒼穹之下,雄關漫道,蒼偉雄奇。無數牛羊散見於過膝的碧草之間,牧歌嘹亮隨風去,知盡關山第幾重。
以棠坐在馬背之上,微眯了眼愜意地瞧著眼前無邊無際的碧色,噙著唇邊的一絲婉轉笑意,吟誦起寧澈祖輩的名篇,“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澈郎沒有騙我,你的寧遠,果真是塞上江南,人間仙境一般的存在。”
寧澈眼中漫出一絲柔情。他從身後擁住她,聲音響在她的頭頂,清醇若流水潺潺,“不,是我們的寧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