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子夜降臨的時刻,並州的天空閃過幾道青白。轟隆雷聲接過,大雨瓢潑人間。
昏迷中的桓棠悠悠醒轉,剛睜開眼,便被人從床上連拉帶拽地拖下來,耳邊緊接著炸開女子尖利刺耳的謾罵:“賤人,還敢裝死!我看你是活膩歪了!”
她重心不穩,這一拽之下便撲在床下,頭發被人毫不憐惜地拽起,臉上緊接著挨了一巴掌。
火辣辣的疼痛席卷而來,這令她濃密如蝶翼的眼睫不由輕輕一顫,旋即卻覺得有些不對,她為何還會有感知?她不是……
死了麼?!
桓棠瞬間清醒了過來,一抬眼,屋內檀桌木椅,一色禪房模樣。眼前更是站著個柳眉倒豎、杏眼圓瞪的丫鬟,正怒氣衝衝地俯視著自己。
“你是誰?”她警覺地問道。
“裝什麼傻?”來人十分凶悍,不由分說地拽著她的頭發將她從地上提起,“大半夜的被個野男人送回來是去哪兒了?你但凡有一點自尊自愛的心,也該記得你尚是大鄴的皇後!”
她說著便揚手欲摑,卻被桓棠精準無比的擒住,掙脫不得。於是大為惱怒,“賤人!放開我!”
桓棠隻是看著她,妙目間波光瀲灩幽幽如晦。
這惡奴在說什麼,大鄴?皇後?
這裏不是南宸的建康麼……
猝然之間頭痛欲裂,桓棠微微沉了秀眉,一鬆手將她送了出去。丫鬟重心不穩,向後一倒撞在尖銳的桌子角上,登時發出一陣殺豬般的慘叫。
“賤人!你敢打我!”丫鬟暴怒,才要發作,桓棠卻突然將眼睛轉向了她:“你是誰?”
她秀眉高揚,眉目帶煞,丫鬟竟被這不怒而威的氣勢鎮住,繼而陰陽怪氣地道:“娘娘,您不認識我了?我是你的大宮女,雲意啊。”
一邊說著,眼睛瞄到牆角高幾上放置的青花瓷瓶,頓時計上心來。
娘娘?
桓棠愣了一瞬,垂了眸打量著自己的手:十指纖纖,骨若青蔥白玉,無一絲瑕疵。
不,不對。
她的手當是有著厚厚的繭,有著數十年騎射練習和戎馬生涯的烙印。
這不是她的手!
桓棠霍地起身,奔到銅鏡前,臉上倏地爆發出驚愕的神色。
鏡中人發絲如墨,肌膚勝雪,一彎似蹙非蹙遠山眉,一雙霧氣濛濛含情目。
一張絕美但陌生的臉,與她從前的氣質截然相反的容顏。
重生了……
她這樣的人,竟然重生了。
蒼天無眼麼?!!
心口處一陣尖銳的疼痛,凝滯得仿佛化不開的濃墨一般,苦笑從唇角溢出一絲半縷,她緩緩闔上眼,將淩亂的思緒都隔離在腦海之外。
雲意已摸到青瓷瓶邊,才要下手,一陣淡淡卻又不容忽略的輕聲細語傳過來:“你做什麼?”
雲意唬了一跳,見事情已然暴露,索性撕破臉,目露凶光地朝青瓷瓶抓去。桓棠反應更快,抓起桌上的銀釵便朝她擲去,隻見昏暗燭光中銀光若驚虯一閃而沒,那枚銀釵徑直釘著她的手指嵌入了牆壁,頓時血流如注。手中的青花瓷瓶也傾落下來,砸在她的傷口上,引來一陣淒厲的慘叫。
“賤人……你敢傷我……昭儀娘娘定不會輕饒了你!”
兩排貝齒打著顫,雲意瑟縮在牆角,目眥盡裂地瞪著她。
“昭儀?”桓棠淺笑,“天家一妾爾,妾者,奴也。本宮既為皇後,她能奈我何?”
雲意麵色忿忿,唾了一口道:“我呸!你這個人人得而誅之的賤婦!太後苦心栽培你多年,而你竟然一進宮就背叛她!別妄想她老人家還能大發慈悲地留著你,這皇後之位,早晚是昭儀娘娘的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