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第一章

在咳嗽聲以及砭人肌骨的寒風中,我決定另換一處住所。當前的居所,雖說可以稍微的擋避風寒,但對於北方的冬天,有一堵牆和沒有一堵牆,並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房間裏的暖氣片隻是名義上的暖氣片,實際上起不了什麼明顯的效果。

我經常會在半夜被凍醒,所以在短短的兩個月時間裏,我的感冒次數就足夠一把指頭來數了。

買藥的次數多了,和那家藥店的店員也熟了起來。她好心提醒我說,“在睡覺之前用開水服藥,然後裹嚴被子,睡著之後,出一身汗,感冒也就好了。”

我照她的話做了,結果是,我未能快速的睡去,也未能出汗過一次。其原因,就是敗給了一個“冷”字。

這種“慣性”的感冒折磨著我,也使我對暖的渴望愈加之深。我想得到溫暖,就如同想得到一個家庭一樣,溫馨,避寒,期之盼之。在每個寒夜即將來臨的時刻,這樣的渴望總是縈繞在我心頭,揮之不去,盼之不來。

終於,在同事的引薦下,我找到了一處非常舒適的住所。住所內是地暖。溫度自然不用說,很多時候,你倒要打開窗戶,以此來舒緩屋內的悶熱。

裏麵家具用具齊全,這也是我沒有想到的。總之,比起以前的住所已經是相當的不錯了。而這麼舒適的房子,一個月隻需600元的租金,對於生活拮據的我來說,能花600元能擁有這樣應用設備齊全的住處,當然是喜出望外。

不過,屋子裏很不整齊,隻能用髒,亂、差,來形容。

我打掃著房間,不覺的的會想,之前的房客到底是有多邋遢————也許是不懂得愛惜的緣故吧!

這裏的租客寥寥無幾,在四天的時間裏,我所見過的隻有一個黑胡子大漢和一個走姿頗有韻味的女人。我下班比較晚,也許隻能見到這些人吧!至於房東以及其他人,我是從未謀過麵的。所有的溝通都是通過電話或者微信聯係,乃至房租也是通過微信交付的。

某一日,下班比平常早了一些。我回到住處,經過三樓的樓梯口時遇見一位兩鬢微白的中年男人。他梳著現在最為流行的大背頭,上著藍色戶外運動衣,下著淺黑色牛仔褲以及純黑色的皮鞋。雖然他的穿著以及言行舉止都和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毫無差別,但是從他的眉目之間仍然可以看到一絲清秀之氣,就像林誌穎一樣,你永遠不會猜到他的準確年齡。

他依靠著窗戶,嘴裏銜著一支煙,頭斜仰著望著窗外,看著一隻黑色的貓在對麵的陽台上追逐麻雀。

“你是住在四樓的那位小夥子?”當我快要消失在他的視線內的時候,他突然對我說。

我轉過身,微笑著向他點了一下頭,“是的。”

他望著我手裏的一瓶酒,然後邊吸著煙邊對我說,“很喜歡喝酒?”

“不是,偶爾喝點。”

“酒可不是個好東西,應該多喝茶。”

“我也喝茶,但始終都覺的喝茶時並沒有喝酒時的感覺好。”

他哈哈大笑了起來。

或許是我愚昧的回答使他不禁失笑;又或許他是一個腦袋有問題的人。無論你講出多麼冷得笑話來,他都能笑出聲來。就在他哈哈大笑間,他左邊居室裏傳出一陣既清脆又很使人舒服的聲音來:

“爸,吃飯了。”那個聲音說。

這時他向我招手示意。在我並沒有領會到他的意思之後,他才開口講道;“來,和我一起進去,一起吃晚飯。”

“不必了,謝謝您的好意,”我回答,“我在外麵已經吃過了。”

“我是一個很好客的主,這裏所有的人都要和我聊聊天,這是規矩。我必須了解你們都是些什麼樣的人,適不適合住在我這兒。你們靠的什麼而糊口的。是耍槍的,舞劍的、還是靠著出賣靈魂或者肉體來維持生計的———這些我都必須知道。”

他的規矩不禁使我我暗自發笑,但我又不能笑的太大聲,我捂著嘴,憋著笑意,就當他是比我還要無聊至極的那種人。

我和他走進客廳,坐在了一排整潔的沙發上。沙發前是茶幾,茶幾上擺放著許多茶具以及兩三樣小點心。客廳裏飄蕩著飯菜的香味,窗台上擺滿花盆,花盆裏種植著各式各樣的花草。即使在冬天,那月季花還是開的那麼嬌豔。花雖漂亮,但氣味總是難以使人習慣。

一看到花,我不經意間就想起了我兒時的一個玩伴來。在情竇初開的時候經曆了一場感情上的挫折。為此他就把自己家的菜園子變成了花園。裏麵種滿了三輪草和丁香花。為了所謂的想念,他還真沒少受他父母的責罵。除了責罵,我還依稀的記得他曾吃過一兩次他老爸放羊時用的皮鞭子。我說他之所以吃皮鞭子的原因就是一昧的固執和腦子不開竅,他卻指著我的鼻尖對我說那是一顆永恒不變的真心,像我這種內心極度猥獕之人是永遠無法懂得的。

看著他指在我鼻尖上的手指,我瞬間變得暴跳如雷,覺得他是有意辱沒我的顏麵,所以便擼起袖管,準備好好教訓一下這個頭上長得不是腦袋而是榆木疙瘩的人。但當他也同時擼起短袖,露出黑黝黝且又粗壯的胳臂時,我突然覺的,像他這麼癡情的人,他的父母應該對他加以理解,而不是加以鞭策。像我,也應該像他學習,學習專注,學習一心一意的隻做好一件事,哪怕隻是別人無意間拉了一下我的手,以後對我視而不見,我也要想她個三五年,甚至是一輩子。後來,我才知道,不要輕易的去取笑一個人,否則,就會變成取笑自己。

我望著花,一時出了神,旁邊的房東大叔對我說了些什麼,我也是雲裏霧裏的沒有聽多少。最後還是那清脆的聲音將我從迷霧中拽出來。

“叔叔,喝茶!”一位年僅十七八歲的女孩端著一杯茶放在了我的麵前。

我尷尬而笑,朝她臉上望了一眼。一雙黑的出神的眼睛,微胖的臉蛋披著長發向我微笑著。她身著黑色的毛絨T恤,下搭著一條同樣是黑色的緊身牛仔褲;褲子下麵則是一雙價值不菲的鱷魚皮皮鞋。我估摸著,這雙皮鞋沒有萬把塊錢,最起碼也要得個千把塊錢。我在電視上見過這玩意,聽說一般隻有明星才可以穿的起這樣的奢侈品。不過雖說價值不菲,但我總覺得這雙鞋穿在她腳上,就像某個故事裏的女主人公穿的水晶鞋一樣蹩腳。拋開這些不講,就她的容貌可真像個遺落凡間的小仙女。五彩斑斕的麵頰,甜甜的笑容,修長的腰肢。像這樣無可挑剔的體貌,除了垂涎三尺的愛慕之心外,更多的是長久的占有之心。不知賜予她美貌的人除了這個坐在我身旁,腦袋有點神經質的男人之外,他的另一半又會怎樣令人豔羨呢————我應該原諒她的誤會,看在她還處在一個年少無知的年齡段。我是這麼想的,你們信不信,那就是你們的事了。

我端起茶剛喝了一口,廚房裏又走出來一位女士。她也散披著長發,容貌和剛才的那位甜心十分相似,隻是在相似之下又多了一份端莊,一份賢淑,一份溫文爾雅的氣質。她可真像某位坐在玉輦上的貴妃。頃刻之間,我便把她送回了某個朝代,坐在我身邊,含情相望,依依相伴。她的柔情,她的含羞,包括她朱唇上的一抹紅都歸我所有。

我是了解我自己的,我隻是一個虛有其表的凡夫俗子,喜歡的並不隻是有趣的靈魂,而是那既有有趣的靈魂又有能勾走人心魄的美色。但我又自知,社會地位低下的我,不能對現實抱有太多的妄想,許多美麗的幻想都是來自內心深處的自我安慰,或者可以說是自我滿足。說實在的,像這樣的女人,我一天能愛上十來個,迫不及待的想從他們身上找到某種溫存,某種漣漪,某種久盼而不將至的感覺。但是,我愛著愛著,又開始恨她們,討厭她們了。原因並不僅僅隻是她們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種迷人的芳香。

在我的想象還未能滿足我的心的時候,桌子上的菜已經齊了。兩葷兩素,真是完美的搭配。

吃飯間,房東便開口向我問道:“在哪兒高就?”

“談不上高就。就是在一家火鍋店洗洗碗切切菜之類的。”我將欲去夾菜的手又收了回來。

“那還真談不上高就。看你也就二十歲過一點,這也是情有可原的。不過,我看你也是虛度光陰,對生活沒有什麼想法。”

我不語,就當是他說的那樣吧!其實我也不想得過且過,也想有風風光光的生活圈。可我這有這麼大點本事,隻能過現在這樣的生活。

“年輕人不要著急,慢慢做,”房東太太突然解圍說道,邊說邊往我的碗裏夾菜,“現在多點磨煉,將來就少受點罪。”

我點了點頭,實在是不好意思再動筷子。我不時會漂上一兩眼那位小甜心,她靈動著雙眼,像一位精靈,從我們的談話中尋找一些可樂之處。她和她母親都貼了假眼睫毛和假雙眼皮,雖然很美,但美中始終感覺有點多此一舉。對此,我還想了有那麼半刻鍾時間。為什麼她們一定要貼上雙眼皮才覺得自己足夠美麗與迷人呢?而我,也是單眼皮人中的一份子,人稱單眼皮男神。男神雖不敢當,但也算是單眼皮中的一匹黑馬。而我這匹黑馬始終都是孤獨的,因為我的生活中總是缺少一匹與我相稱的白馬。

不過人的愛美之心的確是很難滿足的。就在夏天的時候,那天的天氣很熱,我正好路過一個賣太陽鏡的小攤位。賣太陽鏡的大姐喊住了我,問我是否需要眼鏡。我搖了搖頭,準備要走。結果,她就誇我各種好看,長的是怎樣怎樣的帥氣。若是配上她的太陽鏡,恐怕這世界上就沒有比我更為帥氣的人了。雖然我心裏自知,我的帥氣和她的眼鏡並無瓜葛,但是一時之間被她的話語而衝昏了頭腦,迷失了自我。若真不買上一副,還真對不起那位大姐因我而從口中嘣出的唾沫星子。

我掏了二十塊錢買了一副眼鏡,照了照鏡子,似乎還真像她說的那樣。我一邊走著路一邊仰著頭,看著周圍的人會不會因為我的眼鏡投來目光。不知為什麼,這眼鏡好像和我以前戴的眼鏡有點不一樣,總感覺雙腳踩地踩的很不踏實,總感覺要踩空。

就在下天橋的時候,那種很不踏實的感覺靈終於應驗了。我被絆倒,滾下了樓梯,去了一趟醫院,消費了五百。

在我們的談話中,那個房東大叔,時而哈哈大笑,時而沉默不語。我最害怕的就是這種城府很深的人,因為你根本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麼。盡管他心裏想的東西不會傷害到你,但是確實會讓人感到害怕。他或喜或悲,或樂活憂,或愛或恨,你是根本無法探尋到的。他覷在眉毛下的雙眼,就像一個深不可探的無底洞。說實話,我對他的興趣遠遠超過了他的妻女。或許隻有他這樣的人才配擁有這樣貌美如花的妻女,和諧幸福的家庭,優越的生活條件。老婆的賢惠,子女的恭敬,我都一一看在眼裏。不過,有時候,我又覺得他和我一樣的孤獨,一樣找不到可以敞開心扉說話的人。他總是愛在說話前,動動眼珠子,或是沉思片刻,才會發表他的言論。

如果可以,我倒是很希望,能和這位房東成為摯友,以晚輩之名和他談談天喝喝酒。我很喜歡這樣做,尤其是自己越怕的人與物。

飯吃罷,我便起身準備回自己的屋子;那裏還有一些衛生沒有打掃幹淨。盡管那位房東大叔以及那位四十來歲的美人勸我多留一陣,再喝喝茶聊聊天之類的。但我還是婉拒了。因為我完完全全的明白這都是客套話,如果我真的留下來,他們真不一定會開心的和我談天說地,而是一副愁眉不展的喪門星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