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九每每說這些話的時候,林嵐都覺得,丁小九不是一個才二十來歲的姑娘,而是一個沾染了紅塵俗世多年,在這社會大染缸裏摸爬滾打,已經修煉成為人精的妖孽。
她的道理總是一套一套,說話從來都是一針見血,而且說話時那表情,那動作,活脫脫就像古代的那種怡紅院的老鴇,那模樣事故老練的,連林嵐都自愧不如。
熬到下班時分,丁小九一個電話打來,林嵐望著屏幕上的名字,頓覺有些哭笑不得。
想她林嵐一個二十六七的女青年,和丁小九這二十來歲的小青年成天廝混一起,多少有些不合適,這都兩代溝還有多了,她真心不知道丁小九為什麼就這麼喜歡她,有事沒事的打電話約她出去。
林嵐一手拿著拖把,一手掏出手機,按下接聽鍵。
“喂!小九姑奶奶啊,您可打的真是時候,我這正準備和你打電話呢,您這電話就自動打來了啊,您這是看準了時機,掐準了時間的吧?”
丁小九在那頭笑得特得意,特大聲,生怕人家聽不見似的。
“那是當然,也不看看你小九姑奶奶我是誰!我這不是怕你忘了麼,打過來給你提個醒啊,雖說我沒上班吧,但是你們那些白領的上班時間,我可是摸得透徹的很。”
林嵐忍不住翻個白眼,沒好氣道:“你見過拿著拖把在大堂拖地的白領麼?”
丁小九一聽,樂得不行:“哎喲林嵐姐姐,別介啊,怎麼說那都是個大公司啊,多少人夢寐以求,擠破腦袋都想要爭著進去的地方呀,你看你都是人家公司的一員了。雖然工種特殊了點,但是你也是正式員工啊,簽了合同,白紙黑字的呀!清潔工怎麼了,清潔工他就不是人了麼,就不能公平對待了麼?林嵐姐,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挺正直,挺平易近人的人,怎麼你也是個戴著有色眼鏡看人的人呀。這不好啊,這相當不好……”
和丁小九講話,那必須得有一顆強大的心,才能時刻準備著被她各種擠兌與反駁,如果沒有,那麼就要時刻準備一包強力救心丸,不然心髒不太好的,隨時準備發作,去見馬爺爺。
她自己就一清潔工,她怎麼就用有色眼鏡看人了,難不成她自己先看不起自己?
林嵐自然沒有再反駁,她知道她如果再說些什麼,丁小九總會再給她說出點氣死人不償命的話來,當下就道:“我馬上下班,你是去哪等我?”
“嘿嘿,姐姐,我也到了,你轉身看看!”
林嵐聞言猛然轉身,這不轉還好,這一轉,迎麵就撞上一人,一股子刺鼻的香水味道,直接充斥了她的鼻腔,嗆得她不由後退了一大步。
她正想道歉,就聽一女人衝著她劈頭蓋臉的就大聲嗬斥起來。
“沒長眼啊,怎麼回事啊你,冒冒失失的就往人身上撞,一個小小的清潔工,渾身髒兮兮的,你可知道我身上這件衣服多少錢麼?就算你一個月的工資,也賠不起!”
林嵐一聽這話,也頓時火了,但她還是壓著滿腔怒火,抬頭抱歉的笑了笑。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的錯。”
站在林嵐眼前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女人,化著濃妝,裝扮的特別華麗,身材偏肥,卻特沒有自知之明的穿了一條緊身高開叉花色旗袍,脖子上戴著一條碩大的金項鏈,一雙肥胖臃腫的手上,起碼戴了六個戒指,每個手腕上各戴一個金手圈,整個人金燦燦的,往那一站,基本上就可以當佛祖祭拜了。
那模樣整個一暴發戶形象,戴這麼多也不怕累得慌,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家是暴發戶,有點錢似的。
那女人輕哼一聲,特別不屑,眼尾一掃,當目光落向自己的涼鞋時,不由尖叫一聲:“哦買噶的!你的拖把,趕緊把你那髒兮兮的拖把拿開,知道我這多少錢麼,這是剛從國外運來的限量版,將你賣了也抵不上它!”
那女人身材臃腫不說,可動作卻極為敏捷,腳踩著那細高跟鞋,就見她像學了淩波微步似的,身形一閃,人已經跳躍到了一邊。
不得不暗自歎服,這雙細高跟的涼鞋,果然是從國外空運過來的,果然限量版的,質量好啊,不然普通的鞋子,怎麼可能承載得起她這種身形的女人,又怎麼可能在她一蹦一跳之下,仍舊穩固如常的支撐著她,平穩的站立在地上,而沒有因此壞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