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一秋抱起薇拉,飛身上了房梁,因為有許多的白帳遮著,房梁倒是個安全的地方。
皇帝沈冷澤大踏步走進春和宮,十六年了,他有整整十六年的時間不曾踏足春和宮,隻是在楚憐死後,才心生悔悟,趕了過來。
在楚憐死後,沈冷澤後悔過,痛惜過,可惜這一切都無法挽回楚憐的生命。
他一直以為他恨著楚憐,恨楚憐的背叛,隻是沒想到,在真正的失去後,他才發現,他的心空了,碎了,仿佛一切都沒有了。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如果知道結果是一人身死,一人心碎,還不如當初不要那麼認真。
她生下別人的孩子又如何?明明是自己把他強搶來的,如果能夠睜隻眼閉隻眼,或許現在,他與楚憐仍舊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恨,蒙蔽了他的理智。
聽著漸行漸近的腳步聲,一秋握緊了手中的匕首,薇拉忙拉住他,低聲說道:
“不可。”
就算皇宮的守衛不是很森嚴,就算一秋能夠殺得了皇帝,可是那樣的話,肯定是逃不出去了,用自己和一秋的命給這個心黑手毒的皇帝陪葬,太不值得了!
沈冷澤讓太監們守在外麵,獨自一人進了內堂,看了眼地上熟睡的宮女,並沒有叫醒她們,而是走到靈牌前,深深的看了一眼。
然後,伸手,突然轉動靈牌,隻見他轉過之後,靈牌後麵露出一扇門。
原來這裏還有密室。
沈冷澤打了密室的門,裏麵冒出了一股白汽。
薇拉認得,這是冷氣,難道這密室裏存放著冰塊?
見沈冷澤走了進去,一秋提著薇拉,輕輕落在了地上,兩人躲著門口,偷偷的往密室裏看去。
冷颼颼的涼氣撲麵而來,裏麵的密室並不大,除了放了很多冰塊之外,還放著一具棺材。
那棺材通體透明,似乎也是冰塊做成的,應該是水晶棺。
仔細看去,棺材裏麵躺著一個身著華服的女子,隻是因為兩人的位置在外麵,看不清楚臉。
沈冷澤走到棺材旁,手撫著棺材的邊緣,眼神中有愛,有恨,有愧,有悔。
許久,兩人聽到沈冷澤有些失魂落魄的聲音:
“憐兒,朕又來看你了,這兩天一直忙於政事,已經整整兩日沒來看你了。
你與朕夫妻一場,如今卻隻餘朕一人活在世上,朕知道,這一切都是朕的錯。
可是朕卻再也沒有辦法彌補朕所犯的過錯。
你的兩個孩子,一個被朕燒死,另一個也被朕利用,成了劉軾的殉葬品,朕對不起你。
如今你也去了,但願你們母子三人能夠團聚,可是朕現在,卻不能下去陪你。
沒想到,恨了十六年,怨了十六年,到頭來卻是一場空,憐兒,如果你泉下有知,會原諒朕麼?
不不不,朕不敢奢求你的原諒,隻願來生還能與你在一起,哪怕是讓朕給你做牛做馬。
現在,請原諒朕的自私,朕舍不得把你葬入冷冰冰的皇陵,因為那樣,朕就連你的模樣都不能再看一眼了。
……”
明明正值中年的皇帝,卻嘮嘮叨叨如同一個老太婆。
而此刻的他,哪裏還有半分皇帝的威嚴?
分明是一個脆弱無助的絕望者。
一秋的眼圈仍舊有些紅,不知是憤怒還是感動,而薇拉卻被沈冷澤發自肺腑的真言感動了。
雖然他做錯了太多的事,可是身為帝王,他能放棄一切驕傲,站在心愛的人的屍體前懺悔,確屬不易。
如果他此刻的樣子被他的臣子們看到,恐怕全都要大跌眼鏡了。
因為誰都知道沈冷澤一向冷酷如鐵,人人見他都是十分畏懼,哪裏會知道在不為人知的另一麵,他是這般的脆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