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了之後,有所謂老眼昏花的說法。
其實不止是視力衰退,耳朵的聽力也開始衰退,鼻端的嗅覺也衰退,舌頭的味覺也衰退……
總而言之,整個的身體感覺都開始衰退,然後,世界變得模糊,音樂變得吵鬧,聞花不香,嚐食不甘,如此等等,長久下去,人的整個身心都會開始厭厭。
人與世界,變得疏離。
而如果這一切,是反過來呢?
視力提升,聽力提升,嗅覺提升,味覺提升,整個身體的感覺都提升……
許廣陵這些天來,提升的不止是記憶力,更是整個的精神力,或者也可以說,是整個的身心係統。而此時,當他如許多天之前一般地站在老地方、站在老鬆樹下,凝心靜神,氣息緩緩的時候。
屬於老鬆樹的氣息,也同樣緩緩地彌散開來。
其實,它們一直在,隻是往常缺少品味者,而此時,那個本無意的人,在無意之中,卻一下子就充當了那個品味者。
一種清新的也古樸的、清香的也苦澀的、飄逸的也拙重的、混合的也純粹的氣息,從許廣陵的口鼻以至於身體肌膚處,一點點地滲入,也一點點地被許廣陵的身體和心神感知、感受著,兩者也漸漸地交融在一起。
於是,就那麼站在那裏,許廣陵竟然忘記了打拳,甚至忘了他站到這裏來是要打拳的,他的整個的心神意識,都慢慢進入了一種不可名說的空靈之境。
用口鼻,用肌膚,用整個的身體,感受著彌漫在這一片小天地間的鬆樹氣息,不知什麼時候,恍惚間,許廣陵感覺自身也變成了一棵樹,一棵老鬆樹。
根紮在土裏,枝展在空中,樹幹承受風吹雨打,鬆針沐浴露水陽光,吞吐著,呼吸著,舒展著,也沉靜著,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路旁的行人來了又去,腳下的青草斷了還生。
春天,盡情地萌長,夏天,撐起綠傘密如茵,秋天,卸去盛裝,脫落繁華,冬天,抱樸守拙,返璞歸真,在棲心守元中,靜待再一次的輪回……
第一次,許廣陵不是在沉睡之際,不是在夢境之中,看到了五色花。
五色花,一如既往般,將綻未綻,在整體的純色背景下,有著種種間雜的它色以及斑駁。
但就在這時,自上而下,不知從何而來的點點滴滴的細雨,輕輕柔柔地灑了下來,灑在那五色花之上,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麼,這些天來幾乎毫無變化的五色花,被這細雨一灑,似乎是須臾之間,那些雜色就少了一些,斑駁也減了一些,而整體的純色,也更深邃了一些。
沿著五色花而下,來到那一如故往的幽暗小空間。
那些飛花飄絮,也是一樣地一如故往,而這時,從五色花之中,卻是下滲出一種比細雨更細更柔如霧如煙的東西,這東西,如同落雪,一遇到幽暗空間上方的那些飛花飄絮,便聚攏著它們,聚攏著,也彙合著。
不知多長時間過後,三顆“液滴”,墜落而下。
往常,這種墜落的過程,也是許廣陵從一靈獨覺的狀態進入徹底沉睡的過程,但這時卻正好相反,就在墜落中,許廣陵“醒”了過來。
而在醒過來的第一時間,許廣陵就不自覺地微側過頭,看了看身邊的老鬆樹。
大補啊!
之前他每次睡覺才能聚斂一顆“液滴”,一天也才聚斂兩顆,而現在,一下子就聚斂了三顆!
雖然目前為止許廣陵還不知道這液滴是什麼東西,以及有什麼作用,但它是很好的、一種很“根本”的東西卻是毫無疑問的,許廣陵之前以為隻能按部就班地那般每次睡覺聚斂一滴,然後一天兩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