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公園回來便是睡覺,這是這些天來固定不變的流程。
而開了右手心竅之後,睡覺,仿佛也變成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在對右手及整個右手臂的關注中睡著,睡醒之後,許廣陵整個身體的感覺都很好,惟獨右臂,是既好也不好。
好,是感覺右臂如同種著莊稼的土地被小雨滋潤過一般,說不出的一種愜意舒爽以及清新。
不好,是這右手臂似乎又要專門地清洗一下,不然,許廣陵總感覺有點不太對頭。——所以接下來,連帶著,他又沐浴了一次!當然,重點是右臂,其它地方則隻是稍微兼顧了一下。
接下來便是粉條的事了。
給大傻送一份,給佳公子送一份,這是早就決定好的事,需要的隻是貨。而許廣陵考慮了一下之後,摸過手機來,撥打了記憶中的一個號碼。
好幾年沒打過了,事實上他也從來沒打過這個號碼,所以這時也不知是否能打通。
“嘟嘟嘟……”
許廣陵撥打的是固話,所以隻有這種古老的回應,而沒有鈴聲什麼的。
響了大概有七八聲,就在許廣陵以為打不通又或者沒人接的時候,電話那頭被拿起來了:“喂?”
這個聲音,許廣陵很熟悉的,雖然隔著幾年的時間,又兼是在電話裏,顯得有點變聲,但一個音樂從業者對人聲的辨識是要在一般人之上的,所以隻這一聲喂,許廣陵便確認了聲音的主人。
許廣陵此時臉上不自覺地泛起一些溫暖,道:“是師母嗎?我是周老師以前的學生,許廣陵。師母,您還記得我嗎?”
“許廣陵?”電話那頭明顯迷糊了一下,但也真的就是一下,然後很快地轉為恍悟和一點點的驚喜,聲音也不自覺地提高了一下:“小許,是你!我當然記得你!小許,你最近怎麼樣,現在回來了嗎?”
“師母我很好,我現在還在外頭,沒回去。”許廣陵道。
“哦,好,好,沒事就好!”那頭一連好幾個好,然後道:“老周就在邊上,我把電話給他。”
“廣陵?”電話那頭換成了一個溫和的中年男子聲音。
這個聲音以前一向是連名帶姓地叫他許廣陵的,叫廣陵也是第一次,這也昭示著彼此身份上的變化。但是在電話接通的那一刻,許廣陵的某些心情已經回到了幾年以前,“周老師,是我,許廣陵。是這樣的,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我最近做了點粉條,純手工無添加的,想順便給您和師母寄點。”
“什麼,做粉條?小許你做粉條?!”電話那頭的聲音陡然大了一截,也不自覺地變得嚴厲了一些,下一刻,又轉為溫和:“廣陵,你現在從事什麼?”
“周老師,您不用擔心,我很好,真的很好。做粉條隻是興趣,我自己做來吃的,您把收貨地址和手機號碼給我。”麵對電話那頭的反應,許廣陵心中泛起一股暖意。
事實上,這也正是他會撥打這個電話的原因。
周老師,是他高二的班主任,也是高三的,是見證了他家庭變故的人,也是見證著他從一個三好學生變成一個再不會聽課的人,同樣,也是在那差不多一整年的時間裏,一直地給予著他關懷、開導以至於斥責的人。
但是那個時候,不論是關懷也罷,開導也罷,還是斥責也罷,對於許廣陵來說,都是一樣的。——他什麼都聽不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