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眼瞧著是過完了,大紅燈籠仍高掛著,上元節便到了。
可如今的柳清槿可沒心思乘車去看那集市上令人眼花繚亂的花燈,前些日子她將信給了陳丞相,雖說如今她信了陳家與前幾次的災禍無關,可此事終究沒個下文,歹人也沒有再次動手的意思,所有調查似乎在這裏戛然而止了。
“今日這樣好的日子,你也心不在焉的。”陳敬之看著柳清槿沒什麼精神的樣子,靜靜地笑了下,他們剛從周夫人房中請了早安,出了房門,柳清槿見一整排花燈掛在廊上欄杆之上,想必到了夜裏點了蠟燭更是好看。
“你瞧那燈籠。”柳清槿順著陳敬之的指尖看過去,那是個花籃模樣的的花燈,模樣煞是好看。
“你便猜猜這些燈籠都是何人所做吧?”陳敬之道。
“大抵是府上的下人吧。”柳清槿心中疑惑,但隱隱覺得陳敬之此話另有深意。
“你可知,在二十八九那幾日府上來了群小廝,是王姑姑另請的幫手?”陳敬之將手放在袖中,語氣雖然有些漫不經心,但暗暗好似另有所指:“那幾日恰趕上你遇上那群歹人,想起來府上那時候可當真是人仰馬翻啊。”
柳清槿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似的,停住了腳步,眼睛怔怔地望向那些燈籠,安靜了片刻,轉頭問向陳敬之道:“小寶可是還在這府上?”
陳敬之很是喜歡柳清槿的這般聰慧勁的,不必自己一遍遍的指引,不像那些尋常大家小姐,隻知些金絲綢緞,連玩樂的水平也令人感到乏善可陳。
他望著柳清槿頭上的素銀釵子,冬日的陽光映上去,薄薄的光也似溫柔了起來。
看著熱鬧非凡的院子,顧維悄悄找了個角落坐下來,他手中還拿著燈籠的竹骨。這幾日寒風瑟瑟,他的手早已凍出了幾條口子來,一動便是鑽心的疼痛。
想起前幾日,上麵來了人,說是今年府中的燈籠擺件就由他們這些新來的下人去做,算是添添喜氣。
就連管家娘子聽了這事也感歎:“府上往年的燈籠都是外定的,今年這二少爺不知又別出了什麼心裁。”
“為什麼要我做燈籠呢?”顧維沒有起身,抬起頭,望向站在他前的陳敬之,這樣一位俊逸瀟灑的公子,顧維不是不去羨慕他的生活,有時候他也想,若是自己沒有生在現在的這個家庭,哪怕是布衣百姓也好過如今的樣子。
“我那日從你們手中將清槿救出時,見那屋上掛的紅燈籠當真是好看。”陳敬之不知是何意味的笑了笑,向顧維伸出了手:“可惜在那一片混亂之中,它也被破壞殆盡了啊。”
顧維遲疑了下,最後扶了身旁的石階站起身來,陳敬之笑著將手放回袖中,看了看身旁的柳清槿,自己向後退了下。
“小寶。”柳清槿慢慢走上去了一步,可馬上又停住了:“你可想見見趙婆婆?”
聽到這個名字,顧維突然一激,臉上露出明顯抗拒的神色:“不要叫我小寶。”他脫口而出:“我隻需知道阿婆無事就好,不要讓她知道我在這裏!”
“你若是毫不在意,又怎能在這府上假扮下人這樣久。”柳清槿語調高了一度,不知為何,此時她感到了憤怒,像是有一把火在心頭灼烤那般,似乎要把這些日子她壓在心裏的全部釋放出來似的,就好像她麵前的這個人並不是前幾日還想致她與死地的家夥:“你是趙則正的曾外孫,本來應是天之驕子,你看看你如今,你是想在這府上做一輩子的小廝嗎?”